1、学未成的留学归乡（1 / 2）

『往XX的第号班机就要起飞了，往XX的号班机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赶快到三号登机门登机。往XX的号班机就要起飞了……』

熙攘的人群中，一名乍看之下并不特别显眼的少年，正拉着沉重的行李箱随人潮行进。他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晒得有些黑。这个外表特征并不能作为他刚从某炎热的国外入境的证据，因为机场所在地也正是艳阳高照的八月天。

「呼～」刚走出机场大厅，他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并道：「好热。看来虽然比不上学园那儿，还是不能低估故乡骄阳的热力啊！」

航厦后方传来巨大机身划破空气制造的呼啸声，少年又自言自语道：「唉，虽然都是经由国际机场，我偶而也想和其他人一样搭乘普通的客运喷射机啊。」

望着眼前不太熟悉又带些熟悉（主要是巴士式样）的景物，少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在考虑自己该不该马上买张车票回大城市，或是其实该先回凉爽宜人的机场大厅休息一会儿，吹吹冷气，甚或找个角落把行李箱清一清、然后屈身缩进行李箱里睡觉算了，藏得了多久是多久。

可是他毕竟还是鼓起勇气卖了车票。巴士直接把他载到以大城市为名的都心车站，在那儿可以搭上捷运电车，在那儿，可就不是不熟悉中带些熟悉、而是熟悉中只带极少极少的不熟悉了。

「久违的……」少年在巴士座椅上喃喃自语，又为自己的台词老套的程度忍不住笑，边笑边说着：「久违的台北，我回来了。」

虽然还算是不短的路程，但是比起那彷佛永无止境的睡、睡到头昏脑胀不辨东西的冷冻睡眠旅程，这趟巴士的车程简直是一眨眼就到了。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从走进入口的捷运站、到走出目的地的捷运站所花的极短时间，那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了。总之，在心里还没准备好以前，现实就已经先来到了。

「这句话出自成田美名子的漫画《天然少年》……」少年一边喃喃自语着步出捷运站，一边浏览着熟悉的小巷――就是在这里，某倒霉的少年（不是工藤新一）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针――、熟悉的茶艺馆、熟悉的丰泰国小、熟悉的家门前的菜市场……

唉唷，菜市场间多了一家停车位不足的大型生鲜超市，本来就人车争道的交通便得更加拥挤混乱了，少年心想。

他终于钻出水泄不通的车阵，进了自家巷子。先逃避地往隔壁的门牌望了一眼确定姓氏没变之后，才望向自己的家的门。心跳不争气地变快了。

「上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呢？……啧，想不起来。」

少年鼓起死马当活马医，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想不出该怎么形容的心情，草率地按了自己家的门铃。

「……没声音嘛。」少年屏息等了一秒钟，睁开眼睛失望地说：「门铃又坏了啊！早叫爸爸不要修了，坏了换个新的就是，他修了这么多次还是常坏……」

「来了来了。」没想到妈妈却听见了那声不知道是什么音乐的门铃，急急忙忙冲下楼抓了钱包就开门出来。见了门外的孩子，她呆住了。

「……呃，」少年说：「收报费。」

「……」妈妈说：「什么？」

「我是说……」少年忍不住笑着说道：「妈，我回来了。」

沉默了一秒钟，妈妈一点也不慈祥地怒吼道：「回来也不先讲一声！」

但是她并没有多吼些什么，因为少年已经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将母亲拥住。

少年被迎进了屋里坐下，屁股还没坐暖，妈妈就臭着一张脸把话筒递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打电话给爸爸，叫他今天不要加班了。」

「噢，好。」少年硬着头皮播了电话。出乎意料之外的，爸爸显得并没有那么生气，还算高兴地挂了电话――不过，等他回家之后听说妈妈也不知少年要回家之后，会不会补一阵脾气，这就不得而知。

妈妈拿了冰饮料出来递个儿子，关心地问道：「怎么回来了？之前问过你好几次，不是都说机票很贵吗？」

少年心想：「我才没说过这种话，大概都是电话录音机吧？」但嘴里却应道：「是很贵啊；不过还好啦！其实我在国外有打工，还有一点收入。」

是啊。虽然充分了解了冷冻睡眠旅行的副作用，少年还是选择了便宜许多的这种方式……票价差距有好几倍啊！反正听说随时都有一大票穷人用冷冻睡眠旅行在星际间来来去去，他们都没事，自己才偶尔一次应该不要紧吧。

「你还打工啊，语言没问题吗？」既然妈妈问了，少年就马上秀了一段外语。但她不放心地又追问一句：「打工会不会占用太多读书时间？你功课还好吗？」

「糟糕，不知道录音机里边都怎么回答这问题的，早知道先套一下……」少年心念电转，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说：「安啦！如果我的课业方面有问题，你们会收到退学通知的，我又不是上一般的学。好了，妈，我回房收拾一下。」

妈妈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回来要待多久？」

「大概一个礼拜吧。」少年说。

「才一个礼拜？」母亲不太高兴了：「难得回来，机票这么贵，而且暑假还长着哩，怎么不待久一点呢？」

少年耸耸肩，道：「我还想出国去玩一玩……其实我是想去找伊东华啦！」

「哦！」妈妈双眼一亮，问道：「你们有联络？你知道她移民哪个国家？」

听到这句问话，少年的心彷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其实上次联络距离现在，也已经相隔了快一年了。不过，他还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妈妈以为他长途跋涉累了，就催少年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少年回到久违的自己的房间，第一眼就看到压在书桌软垫底下、忘记带出门的那张『勇武大会参赛同意书』，幸好并不需要它派上用场。回想起来，勇武大会令他激动怀念的种种也已经恍如隔世一般。

「不知道多多过得怎么样……呵，也许他正为自己的事业忙碌，也许，一年不见，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呢！希望到了那儿能有机会碰面。」少年躺在自己熟悉的床铺上，望着不陌生的天花板自言自语。

汹涌的思潮让他一刻也没办法静下来休息，少年的视线转投在房内的分机上。想要用电话联络的人，好像有很多，又好像一个也没用。但总之，就算要联络，也不会是用那只分机吧。

他坐起身来，下床打开了房间唯一的窗户，往邻家窗户望去。接着，少年转身从抽屉里找了一颗弹珠――那曾是幼时难以割舍的宝物，现在他要毫不顾惜地浪费它们了――少年把弹珠往邻家窗户掷去。

弹珠顺利穿过了铁栏杆，和窗玻璃撞击出了清脆的响声。片刻，百叶窗徐徐拉开，窗后露出一张秀丽的脸孔。她见着了少年，彷佛见到鬼似地张大了嘴巴；而少年见了她，心里只想「呀？型怎么变成这样」。

「在那里不要动！」少女打开窗户叫喊着：「我现在就过去！」

「等等！」少年忙说：「?现在过来不太方便。」接着腼腆地竖起了小指。

少女转头见了这个过时的笑料，猝不及防下显得有点错愕。一秒钟之后，尖叫道：「你想骗鬼呀！杨颠峰。回来才见第一面就耍冷的帐给我记住！在那不要动，我现在就过去跟你算！」

「咦？可是我懒得记耶……」望着少女关了自己房间的冷气、冲出她房门的背影，少年自言自语道：「这句话出自臼井仪人的漫画作品《蜡笔小新》。」

虽然少女叫他待在房里不要动，杨颠峰还是忍不住兴奋地到楼下客厅去等她。这不等还好，左等右等，等了将近半小时少女才珊珊来迟。

「?要我等多久！」少年没好气地叫骂道：「……?有毛病啊，出家门不到三公尺距离的出门，还要换衣服！」

「没办法呀！」少女振振有词地辩解道：「我刚刚被你惊到了，临到出门前才现自己在家穿得很随便，甚至没穿胸罩。还是你想看我没穿胸罩？色鳖！」

妈妈这时送来了饮料，笑着插了一句话说：「他再对?毛手毛脚的话，尽管大声叫嚷来，这次伯母一定打断他的腿！」「谢谢伯母！」少女笑着应道。

「啧。」可是一旁听的杨颠峰可不是滋味了。

「你家客厅没有冷气，我们上去吧？」少女既然这样提议，虽然少年还生着闷气，倒也只好悉听尊便了。

席佳宜穿着裙子。

就像以前她穿着裙子时那样，杨颠峰先上楼，席佳宜在后；下楼的时候则刚好相反。只是，这么做的理由，两人都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在意了，只是习惯了这样而已。比方说少年现在在意的还有别的事情。

他领着美丽的客人进了门，开了冷气坐定，忍不住问道：「型变了。」

「……哦，对了。」席佳宜摸摸自己烫卷的半长，似笑非笑地说：「最后跟你见面那次，我还梳着长不大的麻花辫；但其实现在这个型也已经半年多了。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

杨颠峰凝视着她的眼睛，含情脉脉地说：「与其说是好看，还不如说……唉，该怎么形容好呢？对了：色香味俱全！」

「去你的！」少女笑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她低头吸了几口饮料，已恢复平静的声音问道：「我还以为你会去那待满五个学期。怎么三个学期就回来了呢？如果我没弄错，这可是如假包换的『长途跋涉』吧！或是出了有什么意外吗？」

「没，算不上是有什么意外。」少年解释道：「两边学制不太一样，这边过了三个学期，那边只过了两个半；但其实我四个学期在那边就能毕业了。而且前两个学期我超修很多，这学期蛮闲的，所以就回来了。」

「哦……」席佳宜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要找老同学出来吃饭吗？这是上大学前最后一个有闲的假期了。」

「?或李志逢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吧？?们功课这么好，怎么样都有不错的大学和科系念吧？」

「也是啦。但你都不知道这边教改搞得多乱，我现在比较担心再『改』下去，再过几年台湾可能根本就没有所谓『不错的大学和科系』了。」

「……?跟李志逢交往了吗？」杨颠峰紧张又期待地问道。

「哼。」席佳宜闭上双眼，昂起头得意地说：「当然?。」

「哦……」少年心中有一丝丝的失望。告别时的一番话，让他还有些期待少女会「等他两年半」的说。结果事实上是连一年半都没有等。当然，杨颠峰知道自己是没有丝毫条件期许席佳宜这么做的。

可是席佳宜变漂亮了。真的变得好漂亮，虽然一年半前就已经有一点麻雀变凤凰、女大十八变的倾向，但怎么也没想到隔了一年半又变了这么多。带点娇嗲的语尾声，婉约柔和的动作，丰腴和纤细兼备的成熟，怎么样都很难跟记忆中的黄毛丫头连在一起了。

「你还没说你有没有打算找老朋友出来吃饭。」少女平心静气地又问了一次。

「哦……」少年坦白说道：「没打算呢。其实我只打算在这里留一个礼拜，然后我要去找伊东华。」

听到那三个曾令她酗醋的字眼，即使事过境迁，席佳宜的脸色还是不由得变了变，勉强维持笑容说道：「你跟她还有在联络？」

「其实是没有。」杨颠峰愁眉苦脸地说：「大约地球时间的一年多前，我有跟她提出交往；可是她后来拒绝了。那之后就没再联络，其实我也很忙……」

席佳宜神色一晴，大笑道：「啊哈！」

「拜托，?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幸灾乐祸？」少年气愤地说：「我现在总算已经可以面对这件事情了，当时我几乎是羞愧欲死呢！」

「哼哼哼，这叫什么？待我想想……」少女一点也没有采纳杨颠峰的建议，真心地嘻笑着说：「罪有应得？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有眼，不是不报……」

杨颠峰苦笑着说：「行了，我们换个话题吧。所以大概不能约老同学一起吃饭了，向?打听过就算了。比方说，唐蕙婕还好吗？啊，?们高二有同班吗？」

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席佳宜显然淡得多，连消带打地说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一回来先问美女。我跟她不同班啦；但是，有听说她跟一个你我都认识的人在交往哦？你猜猜是谁？」

「烦，快说！」

「班长。」

「柯圣男？」少年惊讶地喊了一声。不过他想了想，把客人放着晾，自己换了个姿势舒服地倒在自己的床上，说道：「呵，其实也不是没有那种感觉啦！高大强悍的美女配上聪明伶俐的瘦小男孩……」

「你在说谁瘦小啊？」少女也调了调计算机椅的角度，舒适地斜倚着，对杨颠峰翻着白眼说道：「柯圣男现在身高比你还高了，而且是篮球校队哦！」

「哇！」杨颠峰咋了咋舌说道：「这才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等等，该不会――沙百州学长和小容学姊，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这两位是跟你熟吧？」席佳宜耸耸肩说：「我只跟着你和他们见过几次面而已，而且和高年级又隔着一栋校舍，不清楚后来怎样了。」

想到沙百州，就想到另一人。少年心想：「要打电话给巫厚德吗？……唉，还是不要好了，如果他一见面就又跟我提要较量，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颠峰跟另一位真正的武术高手波谢对练得久了，眼界也开了，回想起巫厚德的身手，越想越觉得深不可测。他这个异界勇武大会冠军，居然怎么想都没有把握在「平凡」的地球少年巫厚德手底下挺过十招。

「嘻嘻嘻呵呵呵哈哈哈。」席佳宜瞧着少年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