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世上的妖（1 / 2）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有三件事惊动了整个长安城。

其一是寿王在月堂打了右相府大管家的事不胫而走，打的虽然是个下人，挑衅的却是右相的面子。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右相府的，但看似有损右相颜面，实则对于眼下右相的处境大有助益。

圣人已将寿王拉入储君的“黑名单”，这个时候寿王与右相翻脸，倒是成功帮右相撇清了关系，没有与皇子扯上关系的重臣，在圣人眼中就是好重臣。

再者，右相当下被太子一党弹劾通敌大罪，虽无确凿证据，圣人也并未召见太子一党，但在这敏感时期右相忽然被寿王“抛弃”，倒也能在圣人面前搏几分同情，要知道圣人终究也是人，那么所做的判断和决定，也始终会被情绪支配。

寿王殴打右相府大管家这件事，让本就是绿帽王的他更背上了不义的骂名，虽说右相在拜相这条路上残害无数，本就是臭名昭著，但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寿王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反坐实了小人无疑，加之如今整日酗酒，自暴自弃，全长安城的人应该都觉得寿王是彻底凉了。

但因为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寿王的人设彻底翻盘，那就是花榭楼的那首诗一夜爆红了，还有就是圣人将为寿王赐婚凉王郡主。

这得感谢几个不知名的诗人，偶然去花榭楼潇洒，碰巧瞧见了墙上的诗，朗上几句后大感不凡，诗中的洒脱情怀堪比诗仙李白，几经传扬瞬间红遍了长安城。

加上圣人赐婚的消息从兴庆宫传出，全长安城的人才幡然醒悟，诗名《发客游》中的发客两字，不正是寿王表达了自己是发配凉州的过客，暗讽了在长安城的境遇，诗句中又饱含看尽人生起伏后的洒脱追求，从此放下皇权，与右相决绝，逍遥游天下。

李瑁没有向如此高端解读《发客游》的文人们解释，也没有领情全长安城女子甘愿为他暖床的好意，在圣人安排好婚娶事宜后，他带着排场还算隆重的迎亲队伍即刻出发了。

两百千牛卫，这是圣人出巡时的贴身御卫，身披金甲绿绢铠，持御刀千牛刀，玉柄玉鞘号称屠千牛而不卷，再有战马挂弓好不威武，他们是长安城里最高级别的禁军，精锐中的王牌，可如今随着圣人久居长安城，千牛卫已经成了高荫子弟的肥缺，早已沦落得中看不中用了。

后面还有上百王府随从和宫内太监侍女，一长龙的聘礼，引来满城人的围观。

汝阳王和咸直公主也亲自来送行，这两位算是李瑁在长安城唯一的亲人了，尤其是不赞成娶凉王郡主的咸直公主，竟然一句唠叨话也没有，只是偷偷抹了几行泪，又强颜欢笑送到了西大门金光门外，搞得像出嫁的是李瑁，最后留下了一辆马车，里面竟然塞满了一箱箱的金铤，生怕李瑁在凉州少花一个钱。

这个长安城风评不佳的公主，可以视天下男人为牛马，唯独一个是真的溺爱，正是寿王。

别了长安城，李瑁仰望着天空，心想着历史就在这一刻彻底改变了，确切的说是大唐寿王的命运在这一刻彻底改变了，接下来又将会是怎样的境遇呢？

西出长安有两条官道通往凉州，其一是再往西过陇州秦州，之后向北归凉州，其二是先往西北过原州。

原州，在以州代郡前叫作臣凉郡，位于六盘山东麓，泾河上游，号称西出长安第一重镇，不仅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还屏障三秦，控驭五原，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内还有崆峒山，对于道家而言，乃是中华第一道庭，相传轩辕黄帝曾求道于广成子。

进了原州的地界，时近晌午，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峡谷地带，迎亲队伍就地歇息。

原州太守已经早早携众赶来迎接，宣旨太监正与其交谈，李瑁闲来无事与元真坐在一处砂石丘上，元真忽然问道：“殿下，可知这原州之前为何叫臣凉郡？”

李瑁叼了根草仰躺在地，好奇道：“有什么出处么？”

元真因为出远门终于背了剑，盘坐在地，脸上的鞭痕还能见些许，正是那日被右相府大管家抽打所致，后来李瑁打趣一个练剑的被一个狗奴才欺负了，元真倒认真回答怕还手了给寿王添麻烦，之后李瑁就正色交待了一句，往后不管是谁欺负你，能动手就别动口，天大的祸有寿王来给你扛。

元真环视了这个谷口，神情有点沉重，缓缓说道：“在下所知也并不多，这个出处要从凉王说起，凉王姓赤，王位世袭，初代凉王名叫赤昭。在百多年前的隋末，当时天下大乱各路诸侯纷纷自立，凉州鹰扬将军赤昭原本不反，却因为与高祖是结义兄弟，而当时高祖已经在晋阳起兵，所以在赤昭出关北击突厥归来时，被隋将以逆贼之名围剿，最后率八千部将不得不反。”

“这八千部将，便是名留青史的赤雪军，赤昭在凉州城与高祖结盟，由他镇守凉地，荡平北患突厥，为天下人守边关，而由高祖出兵中原，平定内乱，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

“后来高祖得了天下，赤昭解兵归顺大唐，就在此地！当时还是秦王的太宗就在此地接见赤昭，宣读圣旨册封他为凉王，从此天下再无赤雪军。”

李瑁听完坐起也环顾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吐了草根微微一笑道：“看来赤雪军威胁到李家大唐了啊？话说这个赤雪军很耳熟啊，好像在汝阳王府听有个人提起过。”

元真一愣，他所知的这段历史就只有这些，但从没往寿王说的腹黑方向去想，解兵，也可以是天下太平解甲归田啊？所以他纳闷问道：“殿下何以见得？”

李瑁摆摆手笑道：“只是直觉罢了。”

元真马上一本正经说道：“殿下，孁儿姑娘说男人的直觉不准。”

“哦？”

李瑁望向了远处的孁儿，她正走回马车，这时心有灵犀般迎上了李瑁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