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兴庆宫里的故人（1 / 2）

赤殇刀是何物，为什么郡主要它做聘礼？

元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孁儿好像知道，但她没有说。

因为先看到的是那张暴殄天物的画像，所以李瑁压根没关心过郡主的名字，在凉州城外又没来的及问，好在元真当时见过高力士送来的郡主庚帖。

凉王郡主叫赤慕烟。

……

一路上李瑁的高烧渐好，元真还是有些担心安危，但杀手没来，先撞见的是残余的千牛卫，外加几百原州守军，这些千牛卫一见李瑁无恙，个个是谢天谢地，总算保住了家族传下的金饭碗，到了官驿赶忙八百里加急往长安送好消息。

接下的路途就更热闹了，前来护送的各地官员络绎不绝，最后竟然还有长安火速前来的一千龙武军。

看来圣人还是关心这第十八个皇子啊，也或许只是担心李瑁被吐蕃劫了去，有损大唐体面。

之前在长安城外整队西行的画面还记忆犹新，如今又风尘仆仆回来了，暮色渐深，李瑁也没工夫回王府洗漱休憩，在龙武和千牛卫的护佑下直奔兴庆宫。

这是李瑁穿越后第一次进宫，走的不是朝觐正门兴庆门，而是南面的金明门，一干龙武和千牛卫将领在门前交接止步，包括官职不够的寿王府伴读。

李瑁随监门太监入宫，这兴庆宫是圣人即位后翻建的，扩占了周围几坊，平时被称为“南内”，如今圣人无论处理政务还是生活起居都在这里，俨然成了大唐新的政治中心。

兴庆宫被一道东西走向的高墙分为南北两块，北面是森严的宫殿群，南面则是供赏玩的园林区，李瑁此时随太监进入的正是南苑，偌大的地方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中央的一个湖。

此湖名叫龙池，占了南苑大半的面积，湖畔依稀有几处建筑，可最吸引李瑁的还是西南角的两处高大建筑。

这两处李瑁曾在朱雀门横街上遥见过，当时便拐个弯请教过元真，才知形如高塔檐角飞翘的叫花萼相辉楼，另一座恢宏大气通体朱漆的叫勤政务本楼。

秋夜的湖面已有薄雾，但不知是什么日子，湖面飘着好多莲灯，映出粼粼湖光，湖对面远处更是灯火繁密。不知不觉绕湖走了大半，忽见前方宫女太监簇拥一团，时不时传来一个少年的爽朗笑声。

领路的太监停了下来，行礼知会道：“寿王殿下，前面儿是小殿下。”

“哦。”李瑁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小殿下是谁。

在人群中，一个金冠红服的少年正戴着鬼面追着窈窕宫女们，只听一个小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喊道：“小殿下，那边要起灯了。”

少年从身形来看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听之下赶忙摘了鬼面，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俊俏脸来，眉宇之间英气极重，笑着露出虎牙，急道：“快快放灯，把祈天灯也拿过来。”

那些个站在湖边捧着莲灯的宫女们赶忙蹲下放灯，几个太监又抬着一个大莲灯送入湖中，少年望向远处那灯火，颇有怒气道：“哼，我就要为王兄祈天，教你知道！”

这时有位宫女捧着个祈天灯走向少年，可能是走急了，还是因为湖面的风吹来，竟让灯里的烛火烧开了灯面，吓得赶紧吹灭，但还是烧出了个破洞。

“你！！！”少年又惊又气。

这宫女惊恐万分直接跪倒在地，口里慌忙求情道：“小殿下恕罪，小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少年气不打一出来，指着她破口大骂道：“王兄还没安然回长安，要是被你坏了事，我拿你是问！”

在场的太监宫女尽数下跪，与少年最亲近的太监赶忙圆场道：“小殿下宽心，既然高爷爷都说了寿王殿下平安无恙，想来明早就能回长安了。”

少年阴沉着脸，年纪虽轻但已初显帝王家的威仪，他哼道：“那是最好。”

不远处李瑁正伫立观望，没想到宫里还有个人牵挂着自己实属意外，忽然跪在地上的一个太监眼尖认出了他，揉了揉眼确认后大喜道：“小殿下你看，寿王殿下回来了。”

少年扭头望来，待看清后瞬间一改方才的阴沉，一张脸笑的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大唤一声“王兄”，直接朝李瑁飞奔而来。

李瑁木然站在原地，就被这少年扑了个满怀，听他哈哈笑着忽然又哭起了鼻子，悲伤道：“王兄，你去凉州都不与嵬奴说声，那日嵬奴追出金光门，可还是晚了一步，后来又听说你遇袭走散，可担心死了嵬奴，还好你回来了，嵬奴高兴，嵬奴高兴。”

嵬奴？

李瑁翻遍记忆也想不出大唐天宝年间有这么个皇子，连《天宝事迹》中也不曾有记载，但从这少年对自己的举动来看，应该与寿王十分亲近，这时只好抱着他说道：“王兄无事，嵬奴你在此是做何事？”

少年从李瑁身上蹦下来，抹了抹一脸的泪水鼻涕水，笑嘻嘻地答道：“嵬奴在放祈天灯，祈求上天保佑王兄平安回来。”

李瑁心中一暖，帮他擦去眼角的泪花，再摸摸头道：“嵬奴有心了，多谢。”

少年脸上立即挂出不高兴，说道：“王兄跟嵬奴提什么多谢。”

这时那个亲近太监提醒道：“小殿下，该起灯了。”

少年经这一声提醒赶忙拉着李瑁的手走向湖边，自豪道：“王兄你看，这是嵬奴为你亲手制成的祈天灯，这就起灯。”

看着少年拿过祈天灯，李瑁注意到了那个破洞，朝少年劝道：“嵬奴，让他们起来吧。”

少年专心把灯托上天，仰头看着它缓缓飞上夜空，脸上笑开了花。

而与此同时龙池尽头的那个地方也升起了上百祈天灯，场面甚是壮观，照亮了整个龙池，依稀都能听到兴庆宫外围观人群的欢呼声。

“寿王殿下，与小殿下来日方长，咱们还是先去见圣人吧。”领路太监呵笑着提醒道。

李瑁收回仰望这盛世夜景的目光，这就对少年说道：“嵬奴，王兄先去见父皇，明日你来王府咱们再叙。”

“好！”少年转过身来满口答应，但猛然想起了什么，又锁起眉头失落道：“唉，王兄你忘了，父皇近来不让嵬奴出宫。”

“那王兄有时间来宫里找你。”李瑁安慰道。

“当真！”少年就是精力旺盛，一会忧一会喜，这会又兴高采烈的不得了。

“当真。”李瑁的允诺一半也是临别的客套话，但对这个少年印象不错，只可惜自己不是那个真正的寿王，与他的这份兄弟之情只能日后重新积累了。

祈天灯越飞越高，李瑁别了这边继续前行，少年却驻足默默目送，身旁的太监和宫女纷纷起身，那个犯错的宫女正准备起身，却听背身的小殿下冷道：“我让你起来了么？！”

……

李瑁是要随太监去一处名叫金花落的殿阁面见圣人，这就要从最东面的仙云门穿过高墙进入兴庆宫的北区。

走过连通龙池的一条河渠上的石桥，李瑁已经能看见仙云门及站岗的监门卫了，也因为走近了，这时终于看清龙池尽头那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原来是座规模不小的殿楼，依畔而建，地基拔高一层，就近的湖面上飘满了各色莲灯，整殿也满是灯火，前方基台上站满了衣袂飘飘的宫女，美轮美奂。

虽然有上空祈天灯的照亮，但因为还是离的远了些，李瑁只能大概看清那些宫女中央的一个身影，白裳如仙，披帛飘舞，何止倾国倾城。

而她也正在望着李瑁。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