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清晨,正太还是得在母亲的催促下才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感到懊恼,虽然昨晚一直心里默默暗许一定要早睡早起,但是糟糕炎热的天气还是让他直到凌晨才入睡。其实也不能光怪天气,每逢有事他就是这样,越心有挂念,越想准备充分,越睡不着,所以起床的时候头还是有点恍惚。
今天是爷爷逝世三周年的忌辰。
正太匆匆刷牙洗脸,灶台传出了母亲忙碌的各种声音。有刀剁的磕磕声,锅具碰撞的呛啷声,还有抽油烟机的呼呼声、、、
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他再认真拉了拉衣服的边角,从小的潜移默化告诉他这是对祖先最基本的尊敬。搞定自己的事情,正太过来问母亲有什么是他可以帮得上忙的。
“去帮你爸摆桌子吧,顺便把这个甜芋头和烧带鱼给端过去。小心烫!”
正太二话不说把一大碗的糕烧番薯芋头和一盘带鱼端到了父亲正在忙活的八仙桌,虽然碗有点烫手,他还是坚持了过来。这两道菜是爷爷生前最爱的菜,以前每逢时年八节爷爷都会做这两个菜,先用于祭祀,也犒劳自己。爷爷特别喜欢吃甜甜的番薯芋头,正太也喜欢,至于烧带鱼,可能是南洋带回来的习惯。爷爷走了,这习惯也自然传承了下来,每到时年八节和公祖诞辰逝辰都会烧这两个菜,普通的两个菜是一家人寄托的哀思和满满的怀念。
父亲正在往酒杯中斟酒,12副碗筷跟酒杯、茶杯姐姐已经整齐地摆好了,桌面上的木方盘摆着昨天母亲卤好的鹅和鸭,还有蒸好的鸡和鱼,加上一大块煮熟的五花肉就凑齐了五牲(五腥)。酒杯边上是三斋,有花菇,针菜(干黄花菜)和木耳,往桌子中间过去一点就是摆着猪头的大盘子,边上还有猪肉丸和一小盘豆干,当然少不了祭祀必需的红桃粿和两个大鱿鱼干。正太在边上的空位放上了端过来的两个菜,桌子已经快摆满了,往边是一品发粿,还有春卷,虾饺。正对门的桌子中间摆着家传的油灯,香炉跟蜡烛台,八仙桌实在摆不下就拼了个小桌子,摆着高高的一叠纸节冥币。冥币做得跟我们使的钞票很像,只是上面印的是戴珠帘皇冠的阎王,金额也是大得惊人,一张就是一万。今年是三年祭,人往生后最重要最隆重纪念的一年。
父亲让正太把茶泡上,给每个杯子斟茶。潮汕的孩子从三四岁都会自觉地学会泡茶,日本精益求精奉行的茶道,到了这里只是日常需要。
“别斟太满,待会还得加两次。”父亲嘱咐道。
“好的。”其实他都知道,茶酒都得三巡,他熟练且小心翼翼地斟齐了桌上的12个茶杯。
“差不多了,你折个纸船吧。”
每次家里祭祀祖先,正太最开心莫过于父亲让他折纸船了,父亲让他负责如此重要的事也显示了他家庭地位的重要性。他在茶几下面翻出一张旧报纸,熟练地对折后,整齐撕下一块正方形,再几个折叠来回,一艘精巧的小帆船就栩栩如生地捧在手里。与此同时,父亲也点好了五支香,正太安静地跟在后面,双手捧着纸船。父亲先在门口拜了拜左右的门神,然后在门斗的两边石缝里分别插上一支清香,祖先要进门,必须先敬门神,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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