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叶儿阔,莲花红,莲藕雪白有玉容。采下莲叶池中舞,捧起莲花戏水中,莲藕雪白又多孔,送给邻家老阿公……”
柔和而婉转的歌声从皇宫的白露堂中传出,这歌,是桃源郡的《采莲曲》。
此时已是深夜,一层漆黑而又无边无际的幕布蒙上了天空,而在这幕布之上又点缀着千万繁星,那白玉盘则嵌在中间处,立于云台之上,最是耀眼。
皇宫是不同于别家的。此时的紫微宫,凤仪宫以及昭和殿等地,均是灯火通明,虽是夜间,其亮度竟似乎还要胜过白日三分。
然而在白露堂等一众偏宫等处,就自然没有这般富丽景象了。此时皇宫北侧,仅有这白露堂一处还亮着灯火,不过在这漆黑之域,这一点微弱的灯火,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但这灯火的作用绝不是用来引起他人的关注。因为就在白露堂的小窗前,一位着青衣的年轻女子正左手拿着一件用来给婴儿穿的小衣,右手拿着铁针,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这件衣服。她缝的很认真,很细致,似乎生怕因为这件小衣因为缺少了一根丝线而会多透一点风进去从而导致自己的孩子多受寒冻。
她叫黎沐蓁,前任兵部尚书黎忠的女儿,也是大业帝国的洛妃,也是一位贵妃。当然,这些都是曾经了。
忽的,她只感觉腹部一痛,右手一抖,不小心便刺中了左手。
几滴如樱桃般鲜红的血立时滴落到了那件小衣上。
感受着指尖的刺痛,黎沐蓁却是微微一笑,放下衣针,右手轻拍一下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埋怨道:“你这小家伙又调皮了,母妃知道你想早点出来看看世界,可你如此着急,这一来,你弄伤了母亲没什么,你这衣服可脏了。”
那一拍更像是抚摸,黎沐蓁的话虽然是埋怨,却更像宠溺自己这未出世的孩子。
她正想要拿起自己的针线再缝时,却感觉烛火暗淡了一些,于是拿起自己旁边已经有点锈迹的剪刀,剪去部分烛芯,只见那半截蜡烛再次恢复了光明。
她的目光却像刚才那因烛芯多余而昏暗的蜡烛一样暗淡了下去,自语道:“都说何当共剪西窗烛,如今,又有谁和我一起剪烛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有你这小家伙在不是吗。挺好的了。”
这时,她寝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
黎沐蓁转过头去,问道:“黑公公,您有什么事吗?”
屋外传来了一道苍老而略带尖细的声音:“娘娘,现在已经是子时四刻,您该休息了。”
黎沐蓁笑道:“多谢公公关心了,只是我这衣服还没缝完,暂时不能去睡,您年纪大了,多注意休息,就不用管我了。”
那黑公公道:“唉,娘娘,老奴见您如此劳累,实在是担心您啊,可惜老奴不会这针线活儿,不然真希望这受累的是老奴啊。”
黎沐蓁忙道:“公公何必如此自责?当初皇上让我来这里时,让我挑一个人跟过来,只给了我三个名额,当时我让他们自己选择,只是谁都不愿意随我前来,只有您主动要求跟着我来,我说您年纪大了不适合做这件事,您还是执意跟来,于是我也就没为难别人,只带了您一个人。这许久,也都是您一直照顾我,否则我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在这白露堂过活呢?让您平白受了这许多累,沐蓁已经是十分不安,就是您会这针线手段,我也决不能让您受累了。况且这是孩子的第一件衣服,我得亲自缝。公公,您下去休息吧,我知道分寸。”
黑公公道无奈道:“娘娘折煞老奴了。老奴当初受娘娘恩惠,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那些当初也都受您大恩的奴才才都是狼心狗肺,老奴虽然卑贱,不过也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服侍娘娘是我该做的。既然如此,娘娘记得早些休息,老奴告退。”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消失,那动人的采莲曲又再次接上,让这本是十分安静的白露堂再次多了一点声音。
“碧叶儿阔,莲花红……”
时间转瞬即逝,如此这般,黎沐蓁白天就学习一些琴书技艺,夜间就给自己的孩子缝缝衣服,有时觉得无聊,就和这还未出世的孩子说说话。虽然生活有些无趣且不易,但好在作为妃子总还有人提供吃穿用度,白露堂固然已经堪称家徒四壁,但也有基本用品,黑公公也一直帮忙料理,日子总还是过的下去的。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很平淡而乏味,连黎沐蓁有时也觉得越发无聊,直到这一天。
此时正是秋季,已经到了申时末,对于处于北方的业国来说,已经进入了黄昏。
此时的外廷,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只见这不速之客是一个皮肤黝黑而又穿着黑色太监服侍的高瘦老头儿,在这皇宫之中竟跑得如此迅疾,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时,旁边有一个三十左右的太监对着身旁还算清秀的宫女道:“咦,这不是黑公公吗,他不是一直在白露堂,就算出来也只在内廷,今天怎么跑到了外廷,而且跑得这么快,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怕冲撞了他吃罪不起的人,还是说他这老不死的活腻了不成?”
那宫女一听这话,训斥他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刘贵嫔让我们赶紧过去,你却有心思在这里管别人的闲事,怎么,你不想干了不成?小心刘贵嫔看你不顺眼把你赶出去!想服侍她的人多得是,你要是被赶出去了,你可没什么好地方待了,指不定你也就得去白露堂和你刚才感兴趣黑公公一起了。”
“嗐,谁对那老家伙感兴趣啊,得,不说了,你说得对,管他做甚,我们还是快去见刘贵嫔吧。”
“还不是你这呆子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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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公公跑到了太和宫外,就被宫外的侍卫拦住了。
“喂,你来干什么的?这里是太和宫,皇上就在里面批奏折。你莫不是走错了?告诉你,识相的赶紧走,不然你掉脑袋没事,别连累我们哥俩。”说话的是左边的侍卫。
只听黑公公焦急地道:“我就是来找陛下的。快,我有急事,我要去见陛下,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右边的侍卫道:“急事?急事能有陛下批奏折着急?你这不是笑话吗?”
黑公公急道:“洛妃要生产了,刚才我去找太医院的,太医院的说皇子事先都有皇上下旨给太医院登记,但是洛妃没有被记录在案,他们都不去。我只好来找陛下,求陛下下旨让人去为洛妃娘娘接生啊。这可是皇子降世,还不算大事?”
左边的侍卫虽不知洛妃是何人,但一听是皇子要降生,想来这老家伙恐怕不敢做欺君之事,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当下不敢耽搁,对同伴道:“既然如此,你在这里守着,看着他,我去报告陛下。”
然后这侍卫就疾步进到了太和宫内。
太和宫内,业国皇帝白洪武正批阅着自己面前堆砌的一份份奏折。
那侍卫走到白洪武面前几丈远,看着那守在皇帝身旁的李通运,心中不由十分羡慕,自知这李通运虽说武功还比不上自己,但毕竟也算得上皇亲国戚,自然是受宠得多了,跟在皇帝身边,守在太和宫内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这一个是草包。而像他这种武功虽然也是不错,但一来不是特别高强,二来有没有身份的,就只能当个看门的了。
这个侍卫跪下叩首道:“皇上,外面有个太监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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