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爹是傻子（1 / 2）

如果你想问我名字，过去的我总是不愿意回答，因为——

我从一生下来开始，就不知道我娘是什么样子，高矮胖瘦，美还是不美，这些我都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之中，根本就没有我娘的半点内容。

没娘的日子实在艰难，家里又穷的揭不开锅，因此我从小就靠吃百家饭长大，但身体却是枯瘦如柴，要是丢到山里边，我觉得狼都不肯吃我。

我爹是个傻子，还是一个瘸子，没法出去干活，每天只会嘿嘿嘿的傻笑，有时候，他能坐在家门口傻笑一天。

村里人路过家门口的时候，都会打趣的说我爹：“齐傻子，你咋又在门口傻笑了，不嫌磕馋呐？”

这时候，我爹就会抹把鼻涕随手擦到身上说：“俺儿子不嫌，我就不嫌。”

因为有个傻子爹的缘故，我的孩童时代几乎都是灰色的，各种难听的外号是别人对我的称呼，以至于被叫的时间久了，我忘记了自己的真名究竟是什么。

其实忘记了也好，因为我的真名叫做齐天，一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听得我自己都有些羞愧，也不知道我那傻子爹是怎么想的，居然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

齐天……

这不是跟吴老《西游记》之中孙悟空的称呼一样了嘛！齐天大圣！可惜，我拥有这样一个名字，却注定不可能与孙悟空一样，有拥有这个名字的气魄！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也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本来我是不可能上小学的，毕竟我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而上学又是一个费钱的事，要是去了，家里的境况恐怕就更要差下去了。

因此我虽然小，但我也明白事理，没有跟我那傻子爹提过这件事情，直到在上学的前一天，我爹笑盈盈的把我拉了过去，问我想不想上学。

我赶紧摇头说不想，但换来的却是我爹一点也不留情的一巴掌，我委屈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不想，我爹要给我一巴掌！

打了我一巴掌之后，我爹又问了我一次想不想上学。

我捂着脸点头了，我爹这才满意的笑了，就跟平日里一样的傻，然后他笑嘿嘿的趴到了地上，找啊找，找啊找……

最后，把手伸进了桌子底下的那个老鼠洞里，掏出了一个类似于存钱罐一样的物件，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塞得满满的面值不一的票子！

我爹告诉我说，他在存老婆本的时候就已经给我存上学的钱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不是娶媳妇儿，也不是抱儿子，而是让自己的孩子能够背起书包去上学。

我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傻子，但却比谁都知道学习的重要性。

虽然那些钱只够我上满半年的学……

第二天，我爹就带我去报名了村里的小学，报名的时候村里人都惊呆了，他们都不敢相信，一个傻子居然带着我去报名上学！

在当时，这几乎成为了村里爆炸性的新闻，讨论的声音随处可见，而且毫不避讳，有时候站在我面前他们都会讨论说傻子的儿子上什么学？保管年年都是大鸭蛋，而且长得跟个丑八怪似得，进了教室都得吓坏人家的孩子！

从小就被这些话语嘲讽惯了的我，虽然心里委屈，但还是擦了把眼睛里面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回家了。

半年后的期末考试，我带着两门画着两个鸭蛋的试卷回了家，说明一下，是每一张试卷上两个鸭蛋，除此之外，我还拿到了学校颁发的三好学生奖状回了家。

我爹高兴坏了，拿着我的奖状和试卷拖着瘸腿就跑了出去，一直到晚上了都还没回家，直到有个村里人拖着我爹回家，用激励的眼神看向我说：“你爹今天在村里拿着你的试卷喊了一天，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你得了奖状，还有一百分，俺们都替你高兴，以后你要好好努力，争取上高中，上大学。”

我当时脸红的厉害，但心里却很高兴，十分的自豪。

在帮我爹拖鞋的时候，我还能听见我爹嘴里小声喊着：“俺家孩考了一百，还拿了奖状，嘿嘿嘿，以后我要供他上高中，上大学。”

“上高中，上大学。”

我爹又傻傻的笑了，抱着我的奖状还有试卷不肯放开，第二天起来，我爹就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框把我的试卷和奖状挂在了墙上。

也是从这以后，村里面关于我家的闲话少了不少，即使有谈论的，却都变成了类似于村北齐傻子的小傻子是个聪明蛋之类的话，这让我爹的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下半学期，我本来是该辍学不读了的，但我爹却告诉我说：“爹前不久喊上瘾了，你再让爹喊多几年，儿子，别怕，爹就算出去捡破烂也得供你上学。”

于是，我爹还真的拎着个麻袋出门了，而且一走就是几天不回来，但每一次回来，他都会乐呵呵的伸出脏兮兮的手掌，把一叠皱巴巴的一毛到一块面值不等的钱交到我手里。

第二天，他就又走了，走之前，他还不免告诉我说：“在学校好好读书，爹一定会把你供上高中的！”

我含泪答应了，就这样，我继续了学业，而上高中，也就成了我当时最想完成的目标。

而捡破烂的儿子，也慢慢变成了除了丑八怪，癞蛤蟆以及小傻子之外的，我的新标签，并且慢慢的，还在班级里传开了。

所有人都不愿意跟我玩了，我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

侮辱，嘲骂，还有殴打，都在我的身上发生过，可我却都是忍着痛回了家。我爸回来看见我身上的淤青，问我咋回事，我都会笑笑告诉他没事，就是摔得……

把苦，把疼，咬碎了往肚子里面扔！

在小学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时代，我就已经学会隐忍，每个学期，我都在刻苦的读书，只为了期末结束，老师表扬我的那一刻……

当然，我更期待的，还是回到家里，我爹拿着我试卷出去吆喝，大喊！而这一喊，就是整整六年！

当时的那种感觉，直到现在回想，还真特么的爽！

存在这世界上那么多年，只有我爹拿着我试卷出去喊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我自己像个人，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