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希望（中）（1 / 2）

北风呼啸，天空阴沉如铅&rdq;卷起冰冷的雪粒和沙石，拍打着破旧的蒙古包。

这些蒙古包百孔千疮，尽管修理过无数次，但一来暴风雪，蒙古包就四处漏风，钻雪粒。不出门，待在里面&rdq;还老得缩着脖子，屈着腰，挺一下胸，后背如同碰着一把冰凉的刀子。

所有蒙古包里面的光线都很暗，黑乎乎的，弥漫着一股股臭气、霉气、尿臊气。大大小小挤着一大堆人，围在牛马粪和干草混合起来的火盆边取暖，新鲜的牛马粪干燥后烧火盆&rdq;燃烧时间长、火力又大，但是，在燃烧的过程中会产生一股难闻的气味、让人头晕脑胀，昏昏沉沉。

围着火炉的每个人都像要饭的，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褴褛不堪。就连诺颜达拉的两个儿子，如今济农本部的头领都不例外，哲赫的头上还带着守城时落下的伤，他被崩开的石块削掉了半边头皮，用肮脏的绷带缠着，没死掉就是万幸了。别赫穿得算是最整齐，可棉袄袖口耷拉着几条破棉絮，皮裤里的黑羊毛沾着草屑从破口露出来，就能说明他们最近几个月的处境。

火盆上煮着马肉，泛起的白沫发出恶臭&rdq;令人食欲全无，但这种白水煮马肉，却是鄂尔多斯济农部的救命之物了。

等马肉煮好了，一个蒙古妇人便将马肉舀出来，先给二位台吉盛上两碗。看到那发白的马肉，哲赫皱着眉头道：&ldq;闻着就反胃，我是吃不下了。&rdq;

别赫却抓起块马肉，使劲咬一口道：&ldq;吃不下也得吃，不然就饿着。&rdq;

&ldq;饿死了也不吃马肉。&rdq;哲赫犯拧道：&ldq;马儿是我们草原人的伙伴，把它们吃了，我们还叫什么马背民族？&rdq;

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大，本来能吃得下的，这下都吃不下去了。

&ldq;活下去是最重要的&ldq;&rdq;别赫也感觉食不下咽&rdq;但仍然逼着自己吞下口中的马肉，神情黯然道：&ldq;马匹没有草料，已经不堪骑乘，早晚都得饿死&rdq;我们只能先保证族人们不饿死。

&ldq;光靠杀马能解决问题吗？&rdq;哲赫闷声道：&ldq;冬天还长着呢，等马吃完了&rdq;怎么熬过去？&rdq;顿一下道：&ldq;再往远处说，就算熬过去又能如何呢？等到春暖hā开，汉人肯定是要捣巢的&rdq;到时候我们没有马匹，还不是等着受死？&rdq;

别赫看看弟弟，终于发现他今天其实是借题发挥，话里有话。不由拉下脸来道：&ldq;你到底什么意思？说这些丧气话有什么用？&rdq;

&ldq;称现在是我们的头人&rdq;，哲赫针锋相对，声调提高道：&ldq;有义务为我们找到一条活路，而不是窝在这里整天杀马度日，这不是办法&rdq;不是办法！&rdq;兄弟二人起了姐鹊&rdq;满帐的亲属全都屏息静听&rdq;听到哲赫这句话时&rdq;多日来积郁的情绪，一下就找到了宣泄口。于是纷纷符合道：&ldq;是啊，台吉&rdq;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rdq;

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别赫强忍着怒意道：&ldq;确实不是办法，可又有什么办法呢？&rdq;

&ldq;活人不会被尿憋死&rdq;办法总是有的！&rdq;哲赫大声道：&ldq;如果你想不到，就请你让贤&rdq;不要占着草场不放牧，却把族人们都拖累死。&rdq;

&ldq;看来你是有办法&rdq;，别赫怒极反笑道：&ldq;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rdq;若真是有道理，我让贤又如何？&rdq;哲赫刚要开头，却听他补充一句道：&ldq;但不能是归附土默特部&rdq;这个绝对没得商量！&rdq;

&ldq;为什么！&rdq;哲赫气得鼻孔喷火道：&ldq;难道一个名分这么重要？能让你不顾族人的死活？&rdq;

&ldq;你不要听信把汉那吉的话&rdq;别赫见果然猜中了弟弟的心思，低声道：&ldq;他就是个嘴子&rdq;信了他的话，我们会被坑死的。&rdq;

这件事还要从当初别赫去呼和浩特求救兵说起&rdq;结果除了黄台吉之外，前来河套的，还有俺答的宝贝孙子把汉那吉……俺答那个老流氓的意思是&rdq;趁人之危&rdq;强娶钟金别吉，以偿孙儿的夙愿，也好把鄂尔多斯部更好的栓在腰上。

谁知大军还未过黄河，济农城就已经失陷，诺颜达拉也被俘虏。鄂尔多斯部遭此厄运，对同气连枝的土默特部来说，自然是坏事。但对于把汉那吉来说，却似乎是个好消息…一是，没了碍事的丈人爹，抱得美人归的几率登时大增。二来，他看到了将鄂尔多斯济农部据为己有的好机会。

其实诺颜达拉一死，俺答的儿子们就动过吞并鄂尔多斯各部的念头，无奈草原连年大旱，寇边又连连受阻，养活先有的子民都大成问题，又怎么敢接纳更多人来争水草呢？

游牧民族的特性，决定了他们需要大片大片的牧场，才能维持部落的生存。鄂尔多斯部被赶出了套内&rdq;现在就聚集在土默特部的后套平原上。等到春天放牧季节一到，肯定要争草争水，最后连土默特部也拖累了。

所以除非把东胜城夺回来&rdq;让鄂尔多斯部回套内草原放牧，否则土默特部是不敢吞下他们的。是以虽然鄂尔多斯各部中，不乏派人去呼和浩特，主动请求归附的，但俺答迟迟没有答复，既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他的儿子们自然唯老子的马首是瞻&rdq;也拒绝了鄂尔多斯各部的私下联络。

唯独一个例外，就是把汉那吉，这位年轻的大成台吉，不仅想娶到鄂尔多斯的公主为妻，还想把她的部落也吃下来。至于自己有没有能力养活这两万多号人，把汉那吉不太担心，他相信就算爷爷不答应&rdq;最疼爱他的奶奶伊克哈屯，也会想办法帮他找到草场的。

这位自幼骄纵的年轻贵人打定主意，便找到素来交好的别赫，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