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拖曳着堪称巨大的尾巴划过。
华丽的灯光向远处不断延伸出去,视线可及处尽是高楼大厦,只有头顶才是夜幕。
五十七层楼顶,放置着一张轻巧精细的桌子,红酒摇晃着旋成好看的角度。
看着远处的灯牌,他不禁叹了口气,这里大多数公司都凝结着他的心血,一些项目还是他一手操办才有今天这种辉煌。
上周跟区政府的人推杯换盏,那个在外走访到哪都是不苟言笑的人物,跟他交谈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奉承,给那些想见他一面都办不到的公司老板见了恐怕要惊掉大牙。
他知道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这些年他励精图治,一心扎在事业当中,以旁人看来近乎火箭飞升的速度惊人的走完了别人几十年的路途,当中当然有运气的成分,但多少次悬在生死关头那种一力扛起的毅力,却不是别人能替代的。
其中凶险坎坷,出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脑筋,没人能知道。
今晚这些就要结束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的模样在公司当中有不少人都对他心生好感,这是他打拼事业一路走来都跟在身边的人。
他把一个文件夹推了过去。
西装男子不动声色的拿起,然而眼角不经意的跳动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白露过得好吗?”他抿了一口红酒问道。
“上周度蜜月去了国外旅游,过得蛮开心。”
“我记得那时候公司有一大群人喜欢她,同时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下手……说起来我也算是对她有点好感,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她太艳丽了,没人敢引起公愤。”
是因为公愤吗?或许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和形形色色的女人打交道惯了,习惯了勾心斗角的算计,心底深处仅存的一份纯净反倒不敢示人了。
他们都不再年轻,做事只讲利益。
“公司后天就召开股份重组大会吧,投资失败总要有人要担责任。”他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星空。
“可是……”西装男子犹豫不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不该由我来,可是追逐名利半生,现在我才发现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家乡我都很久没回去过了……有些人也是早就遗失了,我累了。”
走过这条曲折蜿蜒长长的路,被踩过也踩过许许多多人的肩膀站到这个高度,才发现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上个月查出肿瘤晚期,他不知该笑该哭,只好感叹时间是条单行道,从来不许人们回头。
“担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在慧星的尾巴下,西装男子惊慌失色伸出了手,他从楼顶向后倒去,深渊即将带走他的生命。
从小到大的记忆顷刻闪回翻转,许多忘记的东西此刻才涌上心头,那些初心原来早就被忘掉了。
“再见。”这是他对这个世界说的最后一句话。
……
“江淅……别睡了,江淅!”
耳旁传来嘈杂的呼喊,仿佛很远又很近,意识缓慢回归,他艰难的睁开双眼,澄净的夕阳熨帖的黏在黑板上,各种说话声,桌椅板凳的移动声,纸张的摩擦声,轰然闯入他的耳中。
一张青涩稚嫩的面庞探到他的眼前,“放学了。”
“放学?”江淅有些迟钝,自己不是跳楼了吗?转头看去,老旧的桌椅,脱皮的白墙,挂在墙上历经摧残发黄的名言名句。
和自己以前上学的初中怎么那么像呢……
见他半天没动静,那人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还不走发什么呆呢?回去以后你那本新到的《寻秦传》借我看看。”
江淅初中时候是藏过一本《寻秦传》用作消遣读物,后来在中考前夕借给别人,刚好在中考查出成绩之后被同学家长发现,两家人关系很好,家长带着他同学上门还书,两人成绩都不理想,被借着这个由头狠狠收拾了一顿,躺床上将近一个星期屁股才消肿,所以记忆深刻。
像是深藏心底的闸门被大力拽开一般,源源不断的记忆一下子磅礴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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