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尧躺在一张架子床上,身上盖着绿油油的绫面被子,淡蓝的织花床单则沿着床沿垂至地面,正面的床帐全部打开,用红丝带系成蝴蝶结分别拴在两侧的架子上。
架子床的三面床围都饰着精致的花鸟图纹。
最美的花,最巧的鸟,用最纯朴的手工雕刻而成,鸟目羽翅,花蕊青叶,惟妙惟肖。
老祖宗在没有工业污染的年代,学会了把双手变成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剪画织,弹打写编,十根手指,娑婆世界。
在床前,小姑娘和那个‘绣云姐’正弯着身子,都一脸紧张的打量着还在床上装凄凉的薛尧。
这两个女人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薛尧从院子里抬到了床上。
‘绣云姐’把小姑娘唤作‘彩盒’,而且这两个女人相互直呼名字,应该是婢女这种身份的可能性居多一些。
薛尧作为一个汉服控,一切来得太快太幸福。
偷偷打量着床边的两女,彩盒虽然穿着襦裙,可她的年龄和可怜的身材让人无力遐想,但那位‘绣云姐’就不一样了,穿着湖青纱的挑线裙,黄绸对襟妆花衫,明显成熟许多,方才她与彩盒搭手扶自己进屋时,她身上的那股子味道即浓又香,好叫自己如坠云海,最重要的是,薛尧一不小心还蹭了蹭绣云的胸脯,啧啧,又鼓又软。
还想细看,但绣云盯着薛尧脸上那副假冒伪劣的痛苦之色,忍不住冲身旁的彩盒道:“你留下来看着小官人,我去通知二娘。”
绣云说完话便急急而去。
只留下彩盒哭噎道:“小官人,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不然奴…”
话未尽,已是泪珠滚动,从眼角哧溜冒了出来。
倒是个爱哭鬼!
薛尧在院子里假装痛苦晕倒后,心里便已经有了盘算。
演一出发疯的戏,装作什么都忘掉。反正是魂穿,不怕别人验身。
这个年代又没有DNA鉴定,古代人的滴骨合血只是一个笑话。
但发疯需要演技。
一个现代人如果穿越到古代,干的第一行肯定是演员。
薛尧开始把自己的哼哼声和脸上的痛苦之意故意压低。
彩盒察觉到后,如蚊蚋般的哭声略微一顿,忍不住探道:“小官人,你好些了么?”
既然要演发疯这出戏,如果不惊世骇俗点,旁人又岂会相信,薛尧脑中念头一转,霎时用了张飞长坂怒喝的皮毛功力,惨‘啊’了一声,被绿绫被子盖住的身躯也配合的一阵羊癫疯扭动,然后就合上了眼,状似挺尸了。
其实还得口吐白沫才更加真实,但是薛尧想要文明点。
‘啊’声一停,彩盒稍稍止住的泪水又顷刻泄了出来,但这回她却哭不出一丁点的声响了,她已经被吓得大气不敢出,身子只顾微微哆嗦。
薛尧的想法落了空,本以为彩盒会像电影里的小女生一样,被吓得尖叫连连,但过了半晌,却听不见彩盒的半点动静。
难不成这小姑娘逃离了?
太安静了!
忽然间,薛尧感觉到了一股笨重的倦意,如夕阳沉下地平线般不可抵挡。
索性再不管不顾,真的放下心神去寻南柯一梦了。
………
梦中没有汉服姑娘,只有一棵树。
树的干躯茁壮有力,树上的叶子也是最青翠的绿。
伸出手摘一片叶子放在手心,是薛尧的记忆,陌生或熟悉,短暂或漫长,簇新或久远。
薛尧曾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过北宋汴京被金兵攻破后,宫室女子的凄惨下落。
于是一边心痛,一边忍不住查询相关人物的具体下落。
以徽钦二帝的妻女为代表,如保福公主,仁福公主,贤福公主等均遭蹂躏而死,还有诸多女性不堪凌辱自杀或是被金人残忍杀死,当然,也有苟活之人,不提也罢。
薛尧当时在愤恨和痛惜的精神状态下,查了一晚上的资料,连许多公主的名字都一一找了出来,如保福公主名叫赵仙郎,死时不过十六岁,还有仁福公主赵香云,死时亦是十六岁…
战争是残酷的,却也无法避免。
但男儿败了便败了,不过丢一颗头颅,洒一泼鲜血。只有女儿家,要流一滩泪,失望的,决绝的,悲愤的,屈辱的…男儿们可曾预料过这些?
薛尧当时记得很深刻,但人总是健忘了,过了不久,他虽然还能记得这件惨事,但若要再问他,保福公主叫什么名字,他也只能两眼发呆。
可经历过了一次魂穿,似乎有了转变!
过往的一切记忆都全部重现了,就像树上的叶子,静静地挂在那里,随时等待着薛尧去翻阅上面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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