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尧心内对这女娘越看越爱,女娘既要重听一遍这首木兰花令,他如何不从。
但重吟一遍,最好可以吟出一点花样。
按说这木兰花令既是一首词,按照曲调唱出来自然妙极,但薛尧如何会耍古代的乐坊曲子,故而他念头一纵,便张口发挥了一点后世朗读的风范,将这首木兰花令重新演绎了一遍。
后世的朗读虽然不比按曲唱词的浪漫潇洒,但却字字传情,震人心神。
那女娘听完薛尧朗读完毕,立刻忍不住痴痴喃道:“词儿妙,小郎读的也妙!”
作为这首词的朗读者,薛尧自身更加情绪澎湃,如果眼前这位女娘真是他的初恋,他恐怕早就走过去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了。
但她终究是另一个人,感情还要慢慢培养。
“也不知道这位娘子有没有因为这首词而对我刮目相看。”薛尧颇有些患得患失。
哪知这女娘忽然问道:“小郎,这首词是哪位才子所作?”
不相信是某家所作?
薛尧心中霎时不快活起来,虽然这首词确实不是他写的…
可是!能说这是清代的纳兰性德写的?
说出来也是白搭!清代与北宋相隔六百多年,难不成这女娘要轮回转世赶过去?况且某家都穿越到了北宋,这清代会不会存在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纳兰性德这个人了。
今日既然已经当了这窃词大盗,又干系到自家初恋的价值观问题,所以一定得自私下去。
“才子二字可当不得!”
薛尧故作深沉道:“不过是俺听过这首‘木兰花令’,觉得十分好听,自己便胡乱填了一回词。”
女娘大感意外,目中流光在薛尧身上柔转一番,笑道:“真是没想到小郎还有这样的本领。”
女娘似乎轻易信了!
“你信这首词是俺所作?”
看来某家相中的妹子还挺识时务。
女娘却忽然嗤嗤作笑一番,说道:“小官人就莫要称‘俺’了,也不怕叫人好笑。”
‘俺’这个自称更多用在地位低的人对地位高的人的自称,也可以是一种单纯的自谦。但地位高的人绝不可能对地位低的人用这个自称。
所以薛尧在这女娘面前自称‘俺’,确实有些掉价。
咦,这女娘唤我‘小官人’,她如何知道某家的身份?
薛尧倏然惊道:“你怎么晓得我是小官人的?”
薛小官人几乎十四年没有踏出过那方小院,薛府不认识薛尧的仆人大有人在,这也是薛尧为什么会稀里糊涂走到女娘这里,却没有人拦阻的原因之一。
女娘笑靥如花,伸出手指着薛尧身上的衣服说道:“薛家仆人的衣服虽然料子都不错,但也绝没有小官人身上这般好的。”
心内则另作一番想道:“这几日仆人们都在议论小官人不复痴傻,如今叫自家亲眼见了这小官人,竟是不仅不傻,连词都会作了。莫不是忽然劫后生福,文曲星附身?”
也难怪这女娘想到文曲星,一个傻子竟在短短的几日里,连词都会作了,如何不使人想到神明!
薛尧连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己还是没有能完全融入到古代生活,倒是把衣裳的区别给忘了,他身上的这件上好的金线锦袄确实不是仆人可以穿的。
女娘见薛尧大叹糊涂的懊恼模样,愈发笑得迷人了,像一朵正在盛开的白牡丹,似乎还能闻到从她身上钻出来的一股子清香。
薛尧一点也没有觉得丢人,能让女娘笑得这么开心,他心里也是十分欣慰。薛尧当初和初恋分手就是因为他一直是个木头人,等到初恋的激情耗干净后,两个人也就自然走到了尽头,如果他能早点学会安慰调笑女孩子,大概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就算我是薛家小官人,也不能说这首词就一定是我写的吧。”
薛尧还是有点不放心,如果女娘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却仍怀疑自己,那可不行!某家要在女娘面前保持伟光正形象,不能有丝毫嫌隙。
女娘善笑道:“小官人所作的这首‘木兰花令’,可不是常见的曲子,不仅歌伎们极少唱,也极少有人填这首曲子。但小官人填的这首,无论用字还是词意都是极好的,就算不能流芳百世,想必也足以传唱一时。”
女娘的这番话可没有一丁点的水分。
此时的宋词水平并没有达到历史上最顶峰,词与曲仍然纠缠在一起,甚至曲还凌驾在词上,被唤作‘曲儿词’。而且沿后唐五代之风气,世上的词大多浮华艳丽,不够雅正,一直到苏轼大家的豪放派,才将词从曲的艳俗之气中挣脱出来,变作了可以与诗相媲美的一种文体,而另一种婉约派,也是将词从华丽的庸艳变作柔婉的清艳。简而言之,宋词在这一阶段的发展就是一个脱俗入雅的过程。
不过,对宋词的升华做出卓越贡献的苏轼要在十数年后才会正式出现在宋朝的舞台上。
所以说,纳兰性德的这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不仅婉约清雅,而且完全当得上是所有木兰花令中最上乘的。而且就此时的宋词界,有实力做出这种水平的词也就范仲淹、宋祁、柳永、张先、晏殊这几位。当然,也许还有一些薛尧没见识过的潜力股词人,毕竟他曾经所买的那本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宋词三百首鉴赏’,他也是挑着看的,如今他脑中有记忆的宋词,要么是一些名家的常见宋词,要么就是他所偏爱的生僻宋词。
除非这世上还有穿越众,否则这首词绝对算‘原创精品’!
薛尧忍不住得意起来。
这年代,吟得一手好词可比开宝马还顶用。
既然这位女娘已经认同这首词是自己所作,又觉得这首词很妙,想必这女娘一定对自己有了一个好印象!
万事开头难,追妹子也是如此。
但千万不能松懈,一定得趁胜追击,要是能让这女娘今晚在梦中梦见自己,那就真的算是完美开局了。
薛尧便道:“我还不晓得娘子的姓名年纪!可不可以告诉我?”
女娘立刻回道:“小官人既然想知道,自然告诉无妨。不过小官人须要答应奴一件事。”
薛尧渴盼着知道她的名字,哪里还会多想,连忙点头。
女娘这才眼儿媚道:“奴叫甄秋娘,今年刚满二十。小官人若是不嫌弃,就唤奴一声‘秋娘’。”
“秋娘?可有小名儿?”薛尧索性问的仔仔细细,他在内心迫切地想要知道甄秋娘的一切。
甄秋娘愣了一下,像薛尧这般唐突问人家小名,可有些暧昧了。
但秋娘到底只是薛家的歌伎,薛尧可以说就是她的主人,想了一下,只得忍不住羞了脸回道:“家里人曾唤奴叫‘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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