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生活在北方一座二线城市,父亲在国企工作,曾是一名技术工人,其生母在加州读博后改嫁于白人律师,目前在加拿大居住。
父母二人本是高中同学,而后考入同一所大学,感情浓厚。
父亲毕业后接替了爷爷的职位,对于工作一丝不苟,同他的父亲般将党的纲领烙印于心,短短几年便坐上领导的位置。
母亲硕士毕业后选择留学镀金,优异的成绩减免了大多学费,他们本该组成令人羡慕的家庭,可国外的繁荣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几年下来,她抛弃了从国内带来的朴实内敛,进入企业管理层,跻身上流社会变得同时期的商务人士般纸醉金迷。
当年机场下着小雨,楚辞却见不到父亲脸上半点笑容,当母亲从飞机中探出头时,身前的随从便撑开一把黑伞,头顶洁白的帽子如天鹅羽翼舒展,衬托出她的尊贵典雅,他盯着母亲手中的皮包,很可能就是同学口中吹嘘的品牌,反观父亲则穿的很朴素,楚辞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至极,只有见到父亲上司时才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她款款而行,随从谦卑地为她撑伞,似乎可为其赴汤蹈火,其周身华贵的气息将父子二人衬托成了一行流浪汉。
夜晚,一向能说惯道的父亲变得寡言,母亲虽面无表情但语气逼人,沉寂的屋子偶尔传出些许碎语,最终父亲默许了什么,楚辞被裹挟着随波逐流。
楚辞收回目光,墙上是一幅拼接的照片,剪裁的痕迹清晰可见,映现的图像中的母亲依然年轻貌美,而父亲却呈现出中年人的老态。
父亲三年前意外消失,明确的来说是没有了任何存在的痕迹,只留下一些照片,排除了凶杀或意外身亡,直到现在没有丝毫线索,警方把父亲当做失踪人口登记,更有专家说最近几年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城市消失,只不过人数过少,没有引起重视。
楚辞一直在寻找父亲的踪迹,自己也算半个孤儿,独自生活,而父亲失去了心爱的人,三年前又和儿子分别,会更加难过吧。
再有一个月便高考了,楚辞在橱柜内拿出一包方便面,放在锅里煮了,将中午电饭锅内的剩饭掺在里面,也是能饱饱吃上一顿。
楚辞吃饭的速度很快,用同学的话来讲便是饿死鬼托生,那是在封闭学校吃食堂养成的习惯,每顿饭花费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而食堂算的上差的伙食根本不必花费时间来享受,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望着桌上的碗筷,只有一份,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年,刚开始的时候楚辞会觉得惧怕,恐慌,而长久以往,楚辞已经习惯了那种孤独,孤独已经侵入骨髓,与他融为一体。
将碗里的面汤喝光,算是吃完了晚饭,楚辞居住在一间比他还大十几年的楼房里,像是苏联那种老师的筒子楼,或者叫赫鲁晓夫楼,相当于国企的集体员工家属楼,大多房主的名字一般不确定,并不好售卖。
最近流行市区大拆迁,楚辞住在市区中央的老城区周边全部拆迁盖了新房,而自己的小区却杳无消息,且挨着废弃的化工厂,化工厂现在已经搬迁到别处,只有沿着道路铺设的粗管子没有拆除,留下了历史的遗迹,多少人的意志加持在那里。
楚辞干的事也是赖以生存的活计,美其名曰拾荒者,其实那就是干二手回收的,楚辞穿好鞋子下楼,穿过马路进入一间彩钢搭建的二手回收站,这楚辞三年的心血。
可以说楚辞的第一次没有给女朋友,而是奉献给了这个马路边的回收站。
“张大妈你来了?”
“是啊,小辞唉,大妈家电饭锅坏了,最近你收到电饭锅了吗?”
“前天刚收了一个,你需要的话,二十块钱送你了。”
楚辞从架子上拿下个旧的电饭锅,拍了拍锅盖,将插头插在电源上。
“灯还亮呢,这个好使,你拿吧。”
张大妈是个六十岁的老人,像她那个年代的人全是工厂老职工,办事也爽利,没有讨价还价。
回收站经常有她这种老主顾,卖给邻居虽然少赚点,可人还是要有人情味,不能光为了自己。
将二十块钱揣进口袋,张大妈也不着急走,楚辞递给她个塑料椅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天色已晚,陆陆续续的收到几十块的货,张大妈老伴去世的早,儿子也在外地工作,属于空巢老人,耐不住孤独,有楚辞陪她,话匣子也打开了。
“这人老了,话就多,小辞你可别嫌大妈烦,不然以后可不好意思来找你说话了。”
她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拍着楚辞肩膀,楚辞不经意看到手背上的伤疤,可能是早些年因工造成的。
迎着张大妈的目光,他灿灿的笑着。
“该走了吧,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将回收站铁门锁上,楚辞陪着张大妈进入小区,斑驳的墙壁记录着过去的苍苍岁月,而今又组织重新修了路面,增设了体育器材,看起来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可生活上人很容易满足,思想上的空虚呢?
楚辞凝望着张大妈的背影,自己又何尝不是流离失所的人?
回到卧室,楚辞习惯性的拿起毛巾擦拭着父母的照片,擦了两轮后,将被子铺开躺在床上,痴痴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不禁有了睡意。
热!火烧般炽热,痛!贯彻骨髓的痛!
我在哪里?
楚辞出现在暴雨之夜,身后是初中校门口,以及那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
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大雨,倾盆的下,熟悉的地方变得荒无人烟,周遭晦暗无光,看着道路两旁紧闭的房门,那种异样的感觉浮现,既熟悉又陌生。
“啊!”
头顶响起轰鸣的雷声,楚辞觉得自己的耳膜传来刺痛,以及受到灵魂的拷问,雨点拍在后背毫无知觉,他痛苦的蜷缩在马路中央,宛如一只软脚虾。
仿佛燃烧着灵魂,意识被撕裂,难以描述的画面出现在脑中。
“哥哥,不要怕…”
耳边传来的声音,驱散了脑中痛苦,像即将冻毙于风雪中的人遇到烈火,触摸到生的希望。
“你是谁!”
楚辞卷缩着躯体,猛地抬头,眼角涌现血泪,狰狞可怖。
矮了楚辞一头的男孩站在他身前,雨点拍在他身上,顺着整洁的西服滑落,英俊的面庞下露出心疼的笑意,男孩伸出手捧着楚辞的脸颊,用手帕擦拭着脸上血迹。
可是那血迹却怎么也擦不掉,男孩似乎有强迫症,加大了力度,可血液像是浸透在皮肤中,无法消除。
男孩无奈的收起手帕,从口袋拿出粉底,涂在楚辞脸上,将血液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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