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朝他绽开一抹绚烂的笑容,和那日的紫云英一般无二,满心欢喜尽含在她的眼中,似乎一个不慎便会倾泻而出。
她就这么赤条条地跑过来,像个孩子一般踮起脚尖,歪着脑袋看着长鱼酒,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江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嬉笑声,少女们热烈地起哄着,笑着闹着喊着桑柔的名字,全然无一丝害羞之意。
“哟!这是谁家的郎君呀!找人都找到这儿来了!”
“嘻嘻!柔儿,这是谁呀!”
桑柔回过头去,恼怒地瞪了她们一眼,少女们却笑得更厉害了。
长鱼酒霎时感到有甘冽清泉淌过心间,心境清朗澄澈,没有一丝杂质尘垢。他认真地四下环顾一周,却仍无法确信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身在一场大梦中。
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桑柔静静地注视着他,轻轻唤了一声:“长鱼先生。”
长鱼酒道:“不必客气。”
“那么,阿酒。”桑柔改口唤道。
长鱼酒颔首。
“伤好了?”桑柔轻快地问道,那语气就像是在问候一个老朋友。
“好透了。”长鱼酒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她。
少女微眯了眯眼睛:“今日心情很好?”
长鱼酒笑笑:“还不错。”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是那轻盈透明的日光。
“那,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桑柔朝他咧开一个孩子般的明媚笑容,这笑容中又分明带了三分狡黠。
“什么地方?”长鱼酒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去了你就知道了。”
桑柔快步走到岸边,从一堆缤纷多彩的罗裙中拣出一件,动作麻利地套在了身上,然后拽起长鱼酒,转身径直离开了,只留下水里一堆姑娘笑得东倒西歪。
湘江的水依旧静谧地流淌着,将一切秘密与过往埋藏。
一个身姿曼妙的倩影娘轻移莲步,踏着悠扬笙歌而来。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墨玉般的青丝简单点缀几片樱花瓣,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颦一笑间天光熹微。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悦耳动听的梵音传到天边,散成几缕透明若游鱼的日光。
她赤着玉足,小心翼翼地缓步来到江边,轻扬素手,褪去身上繁复精巧的衣物,一层又一层。
“扑通——”
江面上激起圈圈波纹,而后又渐渐向外荡漾开去,一圈又一圈……
长鱼酒被大巫祝桑柔一路拽着,越过层层叠叠的碧绿田野,涉过乱石林立的急流险滩,穿过“一线天”的岩洞罅穴。远处传来空桑少女清妙动听的歌声,心神迷醉的美景被尽数抛在身后。
不多时,视线里出现了一座断崖,崖体与后山相连,从后山小坡上突兀地伸出来,下部微凹,嶙峋怪石仿佛是被嵌进去的一般,一块一块裸露在外。远远看去,整座断崖就像被人齐齐砍去一段,尖端突出部分孤零零露在外面,崖上杂草丛生。
攀登,从后山,沿着陡峭的山路不断向上攀登。
走了一会儿,地势变得平坦开阔起来。两人一路无话,只有头顶清脆的鸟鸣声不断盘旋回荡,阿驽说那是凤凰,长鱼酒说他绝对不信,当时不信,而今依旧不信。
最后的最后,向着日光的方向,他们终于爬到了断崖之上。陡峭山崖由于常年人迹罕至,杂草已经淹没小腿肚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微微有些气喘。
脚下的草丛沙沙作响,桑柔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缓步移到崖边,然后在长鱼酒诧异的目光里,直接坐了下来,两条纤细修长的玉腿就这么悬在空中,晃来晃去。
长鱼酒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看什么看啊?过来坐呀!”桑柔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长鱼酒极不情愿地小碎步往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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