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六合寺里,僧侣们正在做早课,“砰”一声巨响,寺门被大力撞开,大队的宋兵手执刀枪一拥而入,领头的几个,貂帽皮裘,竟是女真人!
监寺同着知客慌忙迎上前去,“军爷稍住!寺院乃清净之地,军爷不可......”话犹未了,被为首的女真人一刀砍翻!血光迸溅,其余的僧人都吓得呆了。
一个宋军军官模样的大喝道:“六合寺窝藏凶徒武松,妄杀大金贵人,罪该万死!你们这些秃驴个个都该砍头!”
说话的正是屠杀村民冒功的小校---韩德强。他捡了几颗村民的首级,直接来到金军拔列速的大营,报说:有一伙强人专门截杀落单的金兵,为首的名叫武松,藏身在杭州六合寺中。
拔列速听了大怒。宗弼已亲率大军赶赴明州,誓要擒拿赵构。拔列速驻军临安,搜罗文集舆图、宝器法物,向宋朝降臣索要教坊乐工、技艺工匠人等准备北归。他得了宗弼勿得轻易掠杀宋朝百姓的军令,加上此次南下,也未遇到宋军像样的抵抗,所以倒也没有纵兵大肆烧杀抢掠。此刻听得有人胆敢截杀金军士兵,如何不怒?
拔列速命帐下谋克卓鲁火速领一百精骑,带同降金的武烈军一营军,以韩德强为首,直杀奔六合寺来,誓要将这伙撩虎须的蝼蚁踏为齑粉,震慑南人之心!
武烈军军士们见韩德强在那儿狐假虎威,不禁在背后撇嘴:“直娘贼!这贼厮鸟卖了祖宗给女真人舔沟子,乔什么模样?”眼见得这厮捧着女真人大腿,立马从一个小小虞侯擢升指挥使,众人心中、眼里尽是羡慕嫉妒恨。
僧众们纷纷从僧舍、佛堂中被驱赶至大雄宝殿前,众僧战战兢兢跪伏成一片。
方丈对着卓鲁不住磕头苦告:“大人容禀啊!武松是朝廷敕命在这里出家的,他生性凶顽,寺里无人敢管呀!老衲同众僧平日里只是吃斋念佛,万万不敢做那杀害生灵之事,武松日前已离开本寺,不知所踪,他行事与本寺绝无关系啊,请大人慈悲!”
说着又对着韩德强拼命磕头:“请太尉向贵人们多多美言,本寺上下定当竭力报答!”身后的僧众们也纷纷向围在四周的士兵们叩首求饶。
卓鲁脸色淡然,他自幼从军,随女真开国勇士们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灭大辽,平西夏,征大宋,见过无数的敌国臣民拜服在女真人的脚下哀求活命,哼,一群蝼蚁!就算一百个,一千个南人的头颅,也抵不过一个女真勇士的性命,你们既然敢伤害俺大金的兵将,就准备接受女真人的怒火吧!
他转头用生硬的汉语对韩德强说道:“一个不留!”
韩德强愣了一愣,一个不留?六合寺虽不大,仍有二百余僧众,一个不留?见韩德强没有动静,卓鲁鼻腔里出声:“嗯?”又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再明确不过的动作,横着抹过脖子!
韩德强冷汗顿时湿透后背,捉拿杀了女真人的武松是一回事,杀戮全寺僧侣又是另一回事。若真造下这等孽,女真人走后,自己如何能在本地落足?武烈军的军士们也大多面有抗拒之意。
卓鲁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想抗命么?有意思。他微抬右手,金兵们默契地散开,排在武烈军身后,将箭矢搭上了弓弦。
察觉到身前金人们越来越不善的目光,韩德强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终于从身旁拖过一杆长枪,艰难地举起,对上方丈惊恐的眼神,狂吼道:“杀!全部杀光!”一枪捅穿了老和尚的胸膛!
他双眼通红地转头对着武烈军士卒们喝道:“今日之势,他们不死俺们就得死!还愣着作甚?”说罢,抽出长枪,发出“啊”的一声长嚎,又刺向第二个僧人。
武烈军畏畏缩缩地上前,内中有人一刀背砍砸在一个和尚肩头,低声喝道:“快逃!”众僧终于如梦初醒般,发一声喊,四散奔逃。武烈军慢腾腾上前围堵,倒被僧人们逃了大半。
卓鲁面色一沉,用女真语喝道:“放箭!”弓弦响处,僧侣们纷纷中箭倒地,内中还有数名敷衍了事,虚晃刀枪的武烈军士卒!
在巨大的生死压力下,终于有人向着四散而逃的僧人挥去刀枪,集体屠杀的心防一旦打开,接下来的杀戮就变得顺手多了,大雄宝殿前顿时成了一座修罗场!
天宇跪伏在人群中,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为首的女真将军,见他用手指慢慢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心如坠冰窖。这个女真人是要杀了全寺僧众?为什么?俺们可都是出家人!
见韩德强举枪对着方丈,天宇浑身颤抖,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搅得脑海混乱不堪。一时想要跳起身逃命,一时想要扑上去打倒那个军官,旁边那个女真人要不要打?巨大的恐惧深深浸透了他的身心,令他仿佛中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听见韩德强喊出“全部杀光”的话时,武松的言语陆陆续续从他脑中浮起,“世道险恶,若真到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时,心里得有一只虎.......人不狠站不稳......记住,心里要有刀!”他一把扯起身旁的老和尚,正是当年收养他的老僧,是寺里除武松外,天宇最亲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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