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忙了几天,某个日头赤炎的午时,正在马路边儿骑着动力滑板车的杨颠峰,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停下滑板车,靠在路边某株不知道算是椰子树还是木瓜树的植物上,休息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道:「透支症状还是出现了啊,没能坚持到援军到达的时刻……」
所谓透支症状,和肉肢没有关系,和长得跟肉肢很像的「透抽」也没有关系,绝不是透抽肉肢现象的简称……能想得出这么无聊的笑话,至少表示青年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吧。应该。
和氛爆或第三眼禁咒引的能量掏空不同,这种透支应该不是出现在恩希欧勒粒线体和的互动方面,纯粹是方面的。具体的原因,照杨颠峰自己的判断,是因为人每天本来就只能清醒16~17小时,剩下时间要睡觉。
据说(青年不是信徒)佛教中把睡眠视为一种障碍。无须睡眠的人完全无障,而每天平均所需要的睡眠时间越少的,表示他在这一生中这方面享有较大的福报。虽然不知道和真实佛教有没有关系,杨颠峰把这种解释迳自理解成?「照脑结构效率的优秀程度来区分,人每天需要的最少睡眠时间很大程度是先天决定;后天不是不能改变,但要改变它恐怕要付出不亚于奥运选手的努力。」至于睡觉是为了什么,猜测大概是类似电脑的硬碟重组之类的?
但反过来说也可以解释成杨颠峰的大脑一天只能支持让他清醒十六、七个小时。在分身的情况下,如果每天每边身体都运用大脑八个小时,勉强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如果额外在睡觉错开的时间用脑、甚至两边的身体都熬夜赶工,就算肌肉不疲劳,却是给精神加诸双倍以上的负担。那段时间,青年整天过得浑浑噩噩,甚至忘掉了答应和灵茵约会。
如果说那是他自己随意取名的「透支症状」的第一次出现,那这次明显具备了来得更加凶猛的条件。全副精神用在护卫苏希的时候,每天几乎连觉都没睡;但特教学员这边的身体怎么试图减轻负担,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用脑,其他不说,三餐总是要吃吧?厕所还是要上。
佣兵雇用契约订好的日程早就结束,之前堆积压迟的课业和体能训练补足排山倒海而来,忙得几乎分不开身;但他哪能真的放下苏希不管,还是三天两头往史乌基犹荷太沃市那里跑,比起之前全天护卫,负担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他休息了半天还是提不起半点劲,扔了个铜板决定,决定继续往特殊天文学的课堂上前进。只是,那堂课上虽然勉强能保持没睡着,可是后来补课看录影的时候,都觉得上课的景象如在梦中。
别人还无所谓(喂……),这次绝不能因为透支症状再对灵茵失约了,所以杨颠峰特别写了一张大字报,「月日要唱KTV」给它贴在墙上。这显然有用,因为这几天里边,有好几次青年都从病床上跳起来,自言自语道?「糟了!答应帮学弟把坚纳利夫改成双座载他旁听,还没改好!」结果匆匆茫茫跑到机库一看,早就已经改好了。
终于到了人型驾控课程第一次漆弹练习战前晚,学员们几乎都很紧张兴奋期待……几乎两个字不太贴切应该说是全部,因为杨颠峰无法表现出紧张兴奋期待的模样,实在只是因为他病了。
病到有人开了房门进来,他还以为又是自己睡晚了晚到午餐时间都过了,所以漂亮的房东冶芳小姐又来关心了。
那只纤手停留在他的额头上好一会儿,耳温枪却迟迟没有塞过来。
「……没有烧啊。」苏希说。
「啊?我……」青年仔细回想了一下,又睁开眼睛使劲确认,眼前的真是苏希,不是提恩丝的鬼魂或施蒂莱,而且这里的确是荷太沃市的出租公寓房间哩,才继续说:「我该不会,睡了一整天都没起床,也没吃东西?」
「对。」不过苏希把窗户一打开,斜阳便透了进来,杨颠峰撑起身子,这边的时间不过是下午四点多。不过?
她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了:「就医吗?」
「……可以看乌德萨医生的话那我考虑一下。」青年叹口气,不支躺了回枕头去。
「……我煮点粥给你,吃得下吗?」
「谢谢?。」
「别会错意了,你如果暴毙,散出尸臭引起邻居注意,会给我带来困扰。」「知道了。」
苏希转身正要去厨房,却听得青年唤道?「宝贝。」
「嗯?」
「我的粥里边不要加中性洗洁剂。」
「好,我会记得帮你多掺些。」少女笑着说:「还有力气开玩笑,让我比较放心了。」
就算合计她因为不熟练厨艺所多费的功夫,煮锅粥也不花多少时间。杨颠峰正打算大快朵颐,却见苏希睁着一双紧张又逞强的眼睛,提心吊胆地望着自己。
这恐怕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为什么女孩不管第几次做菜,都很担心做出来的东西合不合他人胃口?明明吃的人平时毫无心思挑剔口味的那种对象也是一样。但有很长一段时间天天看伊东华是如此,他也就习惯了。所以杨颠峰还是装模作样地仔细品尝了第一口,说?「好吃!」之后,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登时整锅扫了干净。
苏希听对方说好吃,颇有不以为然的模样,好不容易趁青年还没把最后一粒米也吞下肚之前将稀饭锅「抢」了回来,自己试着尝了。「哎!」她惨叫道?「怎么这么淡!盐没有搅开吗,还是半匙太少了一些?」
「淡一点好!」杨颠峰认真地说?「你们这边的盐,和地球上味道不一样也就罢了,偏偏跟艾基尼卡的也不同。」
「唔,你要是吃不惯,以后我干脆都不加,那就更省事。」少女取笑道。
「?是说?要一辈子为我做菜吗?宝贝。」青年取笑回来。
对方马上变了脸色。
「没有这么深刻的含意。」杨颠峰连忙挥着手解释道?「我的意思纯粹只是反过来说?反正我们再在一起开饭、有机会弄菜给彼此尝尝,也不剩几天了,就算都不放盐,也省不了多少功夫。」
苏希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低声复述了一遍?「再一起开饭也不剩几天机会了……吗。」若有所思地把餐具收走了。
吃饱了稀饭,青年觉得比较有精神了些,慎重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上网帮占士邦练练等。但是勉强试几次,还是只能第二次倒回了床上,只好乖乖躺了。
反正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杨颠峰尝试着把身体放松,然后长时间保持完全静止不动、仅胸口起伏的状态。几刻钟以后出现了奇妙的感觉?躯壳好像变成透明一般可以清楚看见里边的血液、淋巴、类似气或许多不明的物体在流动。或青年自以为可以看见气、血、淋巴液的流动。青年并不觉得希奇,施展第三眼禁咒时本来也就有透视能力,现在无意间施展了那个的「减弱版」也很正常,没有兴奋之意,相反的既然只能透视自己的话,没有旁的东西干扰,花上几个时辰仔细地看、慢慢的看也算是个杀时间的好办法。
也不知自己看到了什么线索,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虽然说为我的身躯提供能量的器官被恩希欧勒粒线体所取代,我本来的粒线体呢?有没有剩下来?以前似乎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转眼就忘记了。」
这次他不想再忘记,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研究乌德萨的教授才行。
胡思乱想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邻居的起居动静都完全平缓下来,应该已是就寝时间。然而幸运女神总是爱捉弄人似的总是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刻降临,正如低垂的夜幕一般,越尽兴的一天,来得越突然。
少女的脚步在青年的房门前不自然地停顿,然后是开门的声音。青年原本不以为意,自己这病恹恹的模样,苏希在入睡前再来探视一下,也不过是尽些道义。然而直到她掀开被褥,躺了进来,杨颠峰才拼命控制音量地怪叫着?
「救、救命!非礼呀!」
「枕头过去一点,不然我的枕头没地方摆了。」苏希认真地说。总之虽然青年没有留意,但她一开始就是抱着枕头进来的。说不定连薄睡衣的花样都跟上次一样。
「我说宝贝儿,?该不会连平时也像这样,比方说,随便找个怕黑或是怕寂寞当藉口,就钻进施蒂莱的床上?」
「闭嘴。我不想跟男人同床的时候,还得听他提别的女生的名字。」
「……?好像一点也没有意思要考虑我的意愿?」
「我料错了,你不愿意,宝贝?」她娇憨地笑了几声。
「……好吧我承认,现在这种尺度,说是愿意还有点过了,应该说是梦寐以求;但是如果?更进一步,或,更可能的事情是,我忍不住对?更进一步,那我的确不愿意。」
「那就没问题了吧,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还担心你会对我不规矩吗?」
杨颠峰自己在心里埋怨?我这应是纯精神性的症状,可还有「精神」得很。可是真要说出口那就太没情调。
「为什么?」
「怕黑或怕寂寞之类的普通理由不喜欢?」
「?如果坚持,我就勉强接受。」
约十息之后,少女轻轻地把头埋进了青年的胸口?
「我……不想到分别的那一刻才说,甚至到了仓卒分别的时候没机会说。那样简直像是文艺爱情小说中千篇一律的别扭呆女。所以一定要这几天内就找机会说。」
不要是爱情告白的话,?说什么我都很爱听,杨颠峰提心吊胆地想。
「你……你不是我所形容的那么坏的人。我对你的感觉,也不仅仅是认为你有尽力保护我,尽到契约上的本分而已。你是关心我的,我就算不想承认,我直觉知道。所以我……我很感谢你,有你陪着,我更有勇气实现自己的心愿。你不会是我最理想的情人典型,但,你是个好人,我要为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不假辞色的事情道歉;虽然……虽然到了明天我可能就故态复萌。我只是想趁现在说清楚这些。」
「那我得坦白回答说,我从来没有为这些事情怪罪?的意思。说不定,我还为了不能处处为?着想、感同身受,而内疚在心。毕竟,被复制的人又不是我。」杨颠峰温和地说完后,马上换了个语气?「但是,我说宝贝儿呀,?这方面也未免太残忍了,我又没有跟?表白,怎么就这么急着卡给我?」
「什么卡?」苏希好奇宝宝的天性马上作。
「好人卡。
「那是一张精致的卡片,精致度甚至可比情人节中情人彼此相赠的礼物;大概这么大张。」杨颠峰比了个大约的尺寸就继续说道?「上面的图案大概是这样?一个用滑稽画风画出的心碎男人,放在上半格;下半格有一些卡片游戏似的标注文字,比方说像这样:你是好人,生物结界,蓝,咒语。你是好人结界只能对单一雄性动物施放,如果图案上无法分辨它为雄性或雌性,由生物拥有再咒语施放时掷硬币决定之。目标生物成为/,无法进行攻防也无法施放异能,并且在重置阶段无法重置。你是好人结界不能成为法术或特效的目标,当施放失败或目标生物离场,你是好人卡片将回到拥有手中。斜体字?『你是好人,你一定能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她说。」
听到后边苏希已经有点失去耐性,不想搞懂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有点小兴奋地说?「你想收到这种礼物?」
「嗯……这个嘛……好吧。我承认,我一向坚决认为,能从女孩手中收到这种礼物的男人,总比什么礼物都收不到的男人要幸运多了。」
「好,下次生日我送给你!」她嘻笑着说。作温馨小叮咛,在外星球,送生日礼物的人,是过生日的那个人。
「七月啊……还有好久呢。」青年答道。
不自然的长时间沉默之后,苏希叹了口气道?「也不会啊。去年我们小鸡庄一别后,转眼就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呢。」
这番话让杨颠峰有很温暖的感觉,就像见到一个分别好久老朋友,所以他忍不住觉得少女很可爱,低头吻了她──的脸颊。他以为这会是个难眠的夜晚,但事实上,这不解情趣的半病人,没片刻就呼呼大睡,把完全有资格算是性感火辣美人的苏希晾在被窝里。
少女可没有这么好睡,但也没有意思跟病人计较不解风情的问题,只是紧紧珍惜这千金一刻地依偎着他。确定杨颠峰完全熟睡之后,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个吻……算什么呢?」
杨颠峰,不能算是苏希心中最理想的情人典型,的话,那又算什么呢?或换个问题,那么怎样才算呢?她好歹也已经过了单纯「」的年纪,但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依然茫然。
能找到梦中小情人吗?他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其实她别无所求,对方只要是个好人就好了。比方,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已婚也没关系。最好不要和杨颠峰长得太像。
不过不管苏希怎么想,杨颠峰可是为了能跟她「和解」而感到心情大好,甚至只为此而生了个病也划算。但是心情再好病也很难因此治好,第二天上课时,同队组员们兴高采列七嘴八舌讨论自己的处女战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呆。
「……好了,大家上,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恩瓯武挥下拳头做出结论,大家正打算要动身登机,雅丝玻姆突然说道:「等等。杨同学,你刚刚都没吭声,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
「我?对不起,我那个呃……我昨晚没睡好。」杨颠峰顺理成章地这么说,毕竟大家看起来都兴奋得没睡饱。他犹豫了一下,刚刚别人都说了些什么自己没听到,那要怎么补充?只好冒点险了。
「雅丝同学,请问一下,有其他人跟?联络,希望?对今天的练习赛提供一些建议吗?」青年先这么样问。
雅丝玻姆愣了愣。她知道杨颠峰真正的意思是问其他还有谁玩过那个模拟程式,所以回答说?「嗯,除了你之外,史丹和欧珂特蜜同学也都有跟我连络。」她提到的两个人,都以奇怪的表情瞪着杨颠峰看,眼神彷?像是在说?你不是很行吗?有实战经验的准王牌耶?还好意思请雅丝同学帮你准备模拟战的程式。
杨颠峰却完全无视之,想了想就回答道?「那么,第二个问题,?们商量好了没??被击坠之后,谁要当第二顺位的替补标记射手?」
他这话一出史丹和欧珂特蜜登时觉得颜面无光,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之前居然忘记讨论?只有雅丝玻姆知道,提醒她们讨论替补问题,对杨颠峰来说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应该还有弦外之音。
「……难道杨同学是在暗示,等一下我才会成为对手优先集中攻击的对象?」她想通之后吓了一跳。
这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如果双方实力接近,那么还有得挑;如果双方实力有落差,实力强的那一方,一定先集中攻击对手的后排成员,因为前排成员总防御能力平均较高的关系。实力弱的那一方,不是不想这么做,但是限于实力难以突破对手防线,也只好先攻击对手的前排成员。
进一步的对象选择,不是挑最强的一口气削减对手大幅战力,自然就是挑最弱的快速解决取得数量上的战力优势。其中,雅丝玻姆不但技术最好,又担任标记射手,可以想见,对于敌队而言,只要把雅丝玻姆解决,剩下的提尔史丹和欧珂特蜜已不足畏矣。这个选择因为太过于理所当然,杨颠峰甚至还要怀疑,对手会不会把这个「太理所当然」的选择去掉,故意捣蛋先选择集火攻击别人呢。只是,这样的话对己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讲难听点,除青年自己和雅丝玻姆之外,队中尽是一些死不足惜的家伙;但击坠坚纳利夫可不是容易的事,青年很欢迎对方尝试。
欧珂特蜜坚辞之后,史丹自愿担任候补的标记射手,也在预料之中。其他细节,比方说学弟介吕比什么时候跟自己打好招呼,一起登上坚纳利夫的,青年仍在头昏脑胀中度过。
甚至到他们已经连输了三场,依然在头昏脑胀。而且除了第一场僵持比较久的时间,后边两场,对方根本是毫不犹豫就直接全力集火攻击雅丝玻姆,而她被判定击坠之后,己方便兵败如山倒。
如果你问杨颠峰说,为啥雅丝同学这么倒楣要以一敌六,青年虽然没仔细看,猜也猜能猜出非常接近真实的答案?恩瓯武拗执地追击对方的诱敌队员,史丹、欧科特蜜和彭费威则拗执地追着雅丝玻姆的标记打,虽然,他们的技术不好所以无法抢在雅丝玻姆被击坠之前,先击坠对手一机,甚至,有时还掉入陷阱,自己人妨碍了雅丝玻姆的逃生路线。但他们那样做倒也不能说是错;而还有一个坚纳利夫呢,坚纳利夫它──
没有武器啊。
当然也可以用拳头追着对手打,为雅丝玻姆多拖延一些时间,但是这样有意义吗。
全体队员的能力如果不能再提升一个档次,比方说,雅丝玻姆不能独力应付这种以一敌六的状况,那么,拖延时间也不会让己队获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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