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埃尔格力!”他忽然大喊出声。
逃吧,埃尔格力,在这个女人的掌心逃跑,让她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然后凄惨地死去吧。
快,跑吧……
塞莫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由得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声音让他觉得和那天在女佣的家中的时候,他对着炉火长眠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很相似,他那时候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一个温暖的吻?梦到了柔软胸脯的怀抱?不、不是……他梦到的是美丽又竭斯底里的女人,掐着他的脖子几乎要让他窒息。
“你怎么不去死!”
全身火辣辣地疼,隔夜的伤疤痒痒的,像是某种反抗。
就在那时候,火燃烧起来了。
女人忙于扑灭熊熊的火焰,没注意到孩子已经爬着离开了她,她气急败坏地摔碎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但是大火也不会对她的小脾气有丝毫在乎。
“你怎么走了?喂!该死的是你……为什么我……为什么……他知道我怀孕之后一点都不高兴,你早该死在那里!你这个小杂种!要是没有你……”
对啊,原来那是“妈妈”啊。
他想起来了。
“啊啊……哈维……哈维……哈维……咳咳咳……咳……”
“我还爱你……”
火焰吞噬了一切。
活着和死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活着是过程,死亡是结果,就这样吧,让疼痛从身体上记忆中消失,跳过冗长的过程直奔结果。
就像逃避一样,放弃现实,沉沦于梦境的甜美,有什么不好?
“不要死!”
他听见了老魔法师撕心裂肺的叫声。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不要死!艾斯琳!”
他注视着塞莫白色的双眼,混浊的眼球之中满是乞求,他不顾他的挣扎一把将他扑倒在地,用瘦小干瘪的身体紧紧地覆盖住塞莫,暂时阻止了血雨的侵蚀。
“艾斯琳!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求求你……我可是花了好大劲才把你从那些二卵子精灵那里夺回来!你的命有我一半……”
有个屁。
他尖锐的声音是那么的难听,老旧的嗓音是那么的嘶哑,塞莫想告诉他他认错人了,但是他已经十分虚弱了,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压而出的窒息紧紧地包围着他,痛苦萦绕不去,黑暗飘忽着,像是在眼前,又像是在深渊。
模模糊糊地,塞莫似乎明白了,那双眼睛是艾斯琳的眼睛吧……
精灵少女想必早已成为了血祭,老魔法师不知从哪里弄来她残余的身体,妄想终有一日要复活自己的爱人。
多么正常的剧本,令人惋惜,令人发笑。他都已经这么老了,拥有爱人的过去只如同镜花水月,泡沫一般的小美人鱼罢了。
现在,他竟然愚笨到要把别人认作他的恋人。
鼻翼中传来腐烂的气味,老魔法师早已不能正常维持以太的运转,他的肉体在被瑟薇拉布下的魔法侵蚀。他忽然抖了抖嶙峋的骨架,自顾自地抱着塞莫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又一步。
“艾斯琳,你不会死的……”
他如是说。
挪动残破的脚掌,依靠仅剩的以太修复身体的各种组织,塞莫此时忽然觉得分外烦躁起来。
艾斯琳早已经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这家伙还想着救他?
“艾斯琳,我们曾经说过的——你会看见东方的明月,你会踏上北国的茫茫,你会望见遥远的极星,嘿……你会品尝戈共的朝露……你会的……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嘿……嘿嘿……我……我不会说话……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帮我去看看吧……艾斯琳?”
他磕磕绊绊的模样像极了背稿子的学生,与普通老者垂死之前的清明如出一辙。塞莫惊讶于他的记忆清晰,他的眼睛焕发的光彩那般强烈。
这是他最后的燃烧。
“你觉得……活着是什么呢?”
鬼使神差地,他这么问老头。
“活着……嘿,我们又不是那些整甜神神叨叨的……神棍!非要说的话,活着就是痛苦,可怜的艾斯琳……我马上就要离开你啦,嘿嘿嘿……可惜,我不会安慰你。”
他细细碎碎地又念叨了许多,他的精神已经开始逐渐减弱,他累了,最后的燃烧也将达到终点。
“那么,死呢?”
嘴中吐出的话语是那么的清晰,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到他的脑海里。血雨覆盖的范围很大,埃尔格力已经走了一半了,脚底下黏糊糊的,仿佛深不见底。
“死?嘿嘿……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他的话语声飘忽着。
“可是你真的想死吗?艾斯琳,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吧?没有要做的事情的话,那就去找一下吧,总会找到的,在你那漫长而无聊的生命里!”
埃尔格力的双眼之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地在塞莫的身体里被激活点亮了。从心脏泵动至全身——那是精灵的血在活跃鼓动,渐渐地修复着塞莫的身体。
“怪了……艾斯琳,我怎么现在才看见你的精灵之血呢?嘿嘿……你出门可要小心点了,据说精灵的血能入药,就像万能灵药那样……”
啪!
埃尔格力踩在血做的水潭上,最终停了下来,他在怀里摸索着,找出了一个小瓶子,他摸上塞莫没有耳朵的侧脸:“给,艾斯琳,你的耳朵……”
“血祭的时候,要挖掉眼睛,还要割下耳朵,表示对狗屁的家伙的尊敬。”
所以,他拼命指带出了她的眼睛和耳朵。
“你不逃跑吗?”塞莫问道。
“大概是不行啦……”
“你不是说活着是痛苦吗?”窒息从塞莫的胸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生命鼓动和温暖,“那就活下去继续感受啊。”
“我要是走的话……那个针对我的人肯定会对我们穷追不舍。哈,还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可怜的艾斯琳,平时到这种时候早该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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