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花园街的高级私人住宅区,城市中的绿荫比沙漠里的绿洲还值钱。这房子白白空闲了两个多月,在一个正常的上班族看来简直就是将钞票丢入了抽水马桶,罪该万死的浪费。然而即使莫颜不是富豪之女,她也一样会如此浪费。因为她始终在乎的却不是这个。
将车停入地下车库的旧车位后,她搭电梯到了19楼。轻轻转动房门钥匙,然后推门进入房间,空气里有潮湿而阴霾的味道。
莫颜走到窗边,哗的一声拉开层层微微泛黄的蕾丝窗帘。推开玻璃窗,紫外线一发不可收拾地闯进屋来。新鲜气流如狂风席卷整个公寓,冲散了屋子里的发霉味道,还有那些四处逃窜的小精魅。
正有几只单薄的浮衣精死命用四肢抓住墙纸,然而终究不敌19楼的强大气流,连同那尖锐的叫嚣声一起被卷出了窗外。
真是嚣张的家伙,这间公寓毕竟还是我在付房租啊。莫颜望着那些硬是躲在角落不肯被阳光和空气驱逐的小精魅暗暗地叹息。
掀开家具上蒙着灰尘的白布,封存的记忆随之打开。灰尘,是零落的记忆凝集而成的碎片。厨房里,卧室里,冰箱里,甚至阳台地上的些许碎玻璃碴儿,都是记忆的钥匙,开启的是她无法抹去的过去。
原来,那个人真的从没有回来过。收拾妥当,已经日落西山,莫颜靠在沙发上休息,才想到从手袋里取出那两个东西。银色的珠子在玻璃茶几上来回打转,它看起来象什么呢?
莫颜靠在沙发上,慢慢地用手指拨弄着珠子的尾巴。它并不滚圆,一端奇怪地尖突出来,通体银色,透着纯银才有的质感和厚重感。
啊,是的。她用两根手指捏起它来,放在日光下静静地端详着:这东西像一颗子弹,不是吗。
旧四牌街不算很长,但四层的旧式巴洛克建筑夹立两旁,造成了一种英伦小街道特有的狭隘的压抑感。
道路湿滑黏腻,阴沟里躺着黑色香蕉皮和发臭的沙丁鱼罐头。仰起头视野中只剩下一条窄窄的惨白的天空。对立的两座公寓楼几乎都被黑暗笼罩着,周围簇拥着无数类似鸽笼的低矮棚户房。
作为妖兽住宅区这地方真是绝妙。连猫头鹰都会觉得昏暗的光线程度使得蝙蝠精能在白天自由出入,更别说吸血鬼了。
“江—新—城,进门的时候你就不会换鞋嘛!”刺耳的高分贝从对面二楼的公寓阳台上冲出来,整栋残旧的住宅楼随之微微颤动,老建筑外壁墙面砖也被震落了两块。
江新城被死死地堵在门口,而严厉堵截他的,是一只身高超过18,身穿粉红色围裙手持拖把的阿拉斯加雪橇犬。是的,这的确是一只血统非常纯正的雪橇犬,蓝绿两色的眼珠透着愤怒的光芒,而全身的毛色是纯正无瑕的黑白灰。除了会说人话,会拖地板,而且能够用两脚稳稳地站立这三点之外,它看起来真的是和一只地道的阿拉斯加雪橇犬没有任何区别。
“阿彻,你的洁癖用在这种月租几百块的廉价公寓里,难道不会觉得浪费吗!”江新城狡猾地绕过拖把,弓身钻进这间只有十几平方的单身公寓。
四周被拥挤的家具和杂物堆弄得几乎没有站立的地方,他唯一能够容身的只有那张沙发了。
“穆青,看看你的狗,它真是不讨人喜欢。”江新城向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子埋怨着。
“别总是说阿彻是一条狗,它会生气的。但其实我觉得你也一样不讨人喜欢。”名叫穆青的年轻男子坐在沙发上拆装一把38口径的手枪。拆封的银质子弹一颗颗落在陈旧的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头也不抬地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别这么说,我找你总是有正经事,你知道的。”江新城认真地说。“我知道,但是……”穆青掂了掂枪支的重量,将子弹一颗颗推入枪膛道,“江新城,你搞错了。查案是你们警方的责任,不是我的。”他用手里的枪指了指江新城,“你,才是警察。”
面对穆青的一脸漠然,江新城忽然起身道:“别装得这么若无其事,你明知道这座城市百分之八十的案件都可能和妖案有关。而你,是一个猎魔人。”
“一个正在接受监察禁闭的猎魔人,以后很可能就不是了。”他推开江新城指着自己的手,“再也不是猎魔人了。”
“去他见鬼的禁闭期。”江新城说,“撤职通告没出来以前,你还是一个猎魔人,你就是一个猎魔人。”
“江新城,求人的时候就该拿出点求人的态度。”阿彻靠在拖把柄上优哉地看着江新城道,“你这是在恳求吗?简直是讨债。”
“讨债,好吧,如果真的要说讨债的问题的话,你们的债主回来了。”江新城在口袋里顿了顿,然后才说,“我昨天见到她了,不是视频,不是照片,是活的,立体的,会说话的。”
一瞬间,穆青停止了手里的动作。阿彻则一不留神从拖把柄上摔了下来,真正的像一只狗那样趴在了地上,而后依然不屈不挠地抬起头来问:“你说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