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当然是莫颜,不对,现在应该是齐莫颜。”他回过头望着沙发上的人说,“可是你放心,我没有向她透露你的行踪。所以,作为报答,你是不是应该帮我看看这个。”他伸手向口袋里掏,但是掏了很久,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掏出比空气更多的东西。
“你是在找这个吗?”门口,有女子的声音。穆青转过脸去,目光兜过门口的一瞬间,突然愣在那里。同时,江新城也以他特有的傻呆表情愣了一秒。
在这样昏暗的室内环境中,她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点亮了整间屋子。
“莫莫、颜。”江新城像见了怪兽,猛退了一步,跌倒在沙发上,“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门口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手持银枪的猎魔人,交错的目光中纠缠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而气氛立刻变成一锅浓稠得化不开的奶酪。
三十秒之后,莫颜终于将目光从穆青那件皱巴巴的绿色外套上移开,一步步走到江新城面前,伸出手,慢慢地弯下腰直到手指触及桌面。当的一声,银子弹落在玻璃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滚动声。
“银子弹,江新城,真是不适合你用!而这个……想必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她抬起手,另一颗白色的东西落在桌子上,比子弹更圆润饱满的象牙色物体,“下次你掏口袋的时候,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说完这些以后,她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的消失在了门口。“莫颜,等一等。”穆青匆忙地丢下手里的佩枪,追了出去。“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哎,上帝为什么总是要一次次考验你这个笨蛋的智商呢。”雪橇犬冷冷瞪了一眼坐倒在沙发上的江新城,一秒钟都没有迟疑地跟穆青追了出去,“早知道这样穆青压根儿就不应该给你什么银子弹。”
自觉无辜的江新城泄气地耸了耸肩,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我只是个警察,我也有惧怕吸血鬼的权利啊。”江新成慢吞吞地从茶几上捡起那颗银色的子弹,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嘀咕着。
“莫颜——”在狭窄空旷的街道上,身高腿长的穆青终于截住了莫颜的去路。
莫颜猛然收步,两人之间剩下不足一臂的距离,无可避免地僵滞地对视着。
刺眼而炫目的日光照不到他们,但依然可以看清楚莫颜黑曜石般的闪亮瞳孔里透着愤怒的光,像是海底火山喷发瞬间暴射出的光芒。他向她伸出双臂,却又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去表达,而将那双手悬在了半空。经过了漫长的挣扎和犹豫,终于还是没有能触到她的肩膀。
两人继续沉默了长达一分钟之久,连那只等在莫颜身后佯装乖巧的雪橇犬都实在受不了了,穆青才终于开口说:“你应该恨我,我……我放走了杀死你妈妈的犯人。”
“但是,他也是你唯一的哥哥。”莫颜平静地说。“无论如何,是我犯了错。”“他已经为那件事付出了代价,”雪橇犬在他身后喊道,“纪律监察委员会那些老家伙趁机给了他一个禁闭处分,也许他以后都不会再是猎魔人了……”
“阿彻!”穆青高声打断了同伴的辩解。“所以,我应该为此同情你吗?”莫颜那一贯温柔的脸孔突然变得冷酷起来,“我并不觉得这可以成为你躲在这里不出来干活的理由。你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就可能又有一个人因为妖杀而被定性为无头公案。”
“我不是要躲开……”
“可是你还是躲开了。”她一步步走近,逼得穆青不得不连连后退,w.kansh.“你以为你继续躲在这地方,妖怪就会自动消失了嘛。我告诉你,没有。非但没有,还因为你的逃避,更多的人需要承担更多的工作,更多的悲哀,更多的伤痛。”
两面墙上的窗户纷纷打开,像凌晨含苞待放的花朵,在曙光出现的一刹那骤然绽放,花蕊的位置探出了无数个脑袋,有几个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喊道:“嘿,大白天也不让人睡觉吗。”
一只倒挂在窗户上的蝙蝠探出头来,用那芝麻大小的黑眼珠警觉地查看楼下的动静。戴着花边睡帽的黑白花纹大肥猫慢吞吞地推开百叶木窗,将它那胖胖的圆脑袋搁在窗台上,眯缝着眼睛左右张望。
“嘿,哪儿来的小妞!”当阿彻以特有的愤怒地目光回应楼上各位主客时,所有的脑袋在一瞬间飞速缩了回去。一扇扇窗户噼里啪啦地关起来,像是含羞草的枝叶那样一片片迅速收拢。只剩下对面二楼的阳台上,江新城缩着脖子不肯离开。
穆青已经退无可退地被逼到了一个角落,终于在这个时候可以停下来喘一口气。
“我躲在这里唯一的理由是,”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见到我。”
“那只是你以为,但事实上,”莫颜淡淡地说,“我没有。”狭长阴霾的过道中,剩下风声继续陪伴沉默的两个人。但黏稠僵持的气氛已如逐渐消散的缕缕青烟般淡化了。雪橇犬灵敏地动了动鼻子,忽然欢愉地甩动了一下尾巴。它所庆幸的是终于可以摆脱这破地方的大木板床,回到高级公寓里松软席梦思的怀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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