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得一阵拊掌之声,一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只见他面容清修,身形匀称,身着一身青衫,缓步走出。
竹樱抬眼看着他问道:“阁下哪位?”那人满面堆笑道:“在下‘紫砂手’石莲。”竹樱脸色微微一变。
石莲和长江帮闵长江是一对结拜兄弟。二人一黑一白,混迹长江下游。石莲用“紫砂手”将人打伤。治疗“紫砂手”所伤的药物中,有一样便是长江白豚。闵长江雄霸长江,禁绝他人垂钓白豚,长江下游的白豚全部出自长江帮。受伤之人无力溯游而上到江陵、九江等地,不得不高价买闵长江的白豚。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兄弟二人反目,石莲杀了闵长江,鸠占鹊巢,这长江帮也彻底转为当地的黑帮。
竹樱道:“你也投靠了李芊儿?”
石莲笑道:“‘雌雄双煞’发展太快了,再这么下去,长江帮恐怕也要从江湖上除名了。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可惜了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今天死在我手里。”说着淫邪的眼光在竹樱身上打转,“啧啧”两声道:“可惜啊可惜,你真是太瘦了,不然的话给大名鼎鼎的‘风神’戴一顶绿帽子也是不错。不过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能杀了叶刃,了不起,了不起。”
竹樱听他淫词秽语,胸中之火腾然而起,立刻觉得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再次吐出。
石莲嘿然一笑道:“你别挣扎了,看在你长得瘦骨嶙峋的份上,就给你来个痛快!”说着只见他脸上紫气大盛,双掌也渐渐变得发紫,右掌滕然而起,拍向竹樱的额头。竹樱短剑一撩,刺向他的手腕。不想石莲这一招竟是个虚招,左掌像她头顶拍来。
若是以往,竹樱不但能挡住这一招,还有至少五种反击方法。但她重伤之下,手上不灵活,这一剑竟转不过来,眼睁睁看着石莲右掌拍到。
不想石莲一掌拍到中间,竟猛然停下来,竹樱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剑剑石莲右手斩落。定睛一看,却见石莲断掉的右掌上,竟然有一枚金针。再回头看时,石莲眉心、人中、太阳穴处各有一枚金针,已然气绝。
竹樱大喜道:“姐姐!是你吗?”回应她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竹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起四望,问道:“姐姐!姐姐!是你吗?”还是没有人回应。回头看石莲的尸体,却见他眉间和人中的金针十分正,两侧太阳穴的紧着则略歪。暗器和掌力不同,除非构型特别,一旦出手便无法改变其轨迹。而且金针十分细小,浑不受力,真有掌力迫其改变轨迹也是极难。这个手法显然是飞出两枚金针之后,又跟着两枚金针拨弄针尾,迫其改向。
略加思索,竹樱走向屋子。屋顶已经被掀,只能算是四堵墙。看屋内木桶中海油半桶水,地上的水渍还没有消失。但刚刚剧斗之下,身子的热量已将衣服蒸干,现在又是口干舌燥。
上前舀了一瓢水,快速干了半瓢,长舒一口气。略微冷静,登时便感觉身上的伤不轻,头晕乎乎的。顾不得强敌环伺,盘膝而坐,运功疗伤。却觉精神涣散,无法凝神运气,真气不受控制,自行流转。猛地头一歪,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夜风拂过竹樱身上的红衫,衣角随风飘起,人却纹丝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暗中缓缓走出,骂道:“公孙玉这个贱人还真是绝情。”眼中寒光闪过,道:“留着这个贱人有什么用,不如一刀毙了。”却是京城失踪的太医季逢春。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你好大的胆子!”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马上满脸堆笑道:“小的只是随便说说。”那个声音道:“还不快点将他背走。”
季逢春陪着笑,将竹樱背起,竹樱口中发出“嗝”的一声,吐了半口水。季逢春后背被沾湿大片,眉头微微一皱,
那人道:“快走!公孙玉就在旁边,少有迟滞,我们就会被她毙于剑下。”季逢春忙道:“是!是!”
季逢春当先,那人跟在身后,借着月光,看到那人正是石不逾。
二人一前一后向华山朝阳峰而去。山路崎岖,竹樱虽然不重,但季逢春也不以武功为长,走了大半夜,快到黎明时,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石不逾道:“先休息一会儿吧。”季逢春道:“小的有个不情之请,请石大侠评估。”石不逾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吧。”季逢春道:“我们千万别耽误了李姑娘的事情,不如石大侠背着她,我在后面跟着。”
石不逾脸上微微一变,随即喝道:“男女授受不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季逢春面露赧色,暗想:“我背了她大半夜,现在和我说男女授受不清?”随即察觉道石不逾表情有异,登时醒悟:“这个傻大个竟然看上了这个小妞!难怪,难怪,我怎么这么蠢。”
季逢春道:“石大侠,你一表人才,竹姑娘也国色天香,更难得的是你们武功都很高,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石不逾张手打向季逢春,季逢春武功本就不及他,又是猝不及防,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左脸很快就肿起来。季逢春摸着左脸,满面惊愕。石不逾道:“我抓她来只是为了引李清影上山。岂能满脑子这等腌臜龌龊的念头!”
季逢春拍马屁不成反而拍在马蹄子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知道石不逾是怎么想的,只好闭口不言。
石不逾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季逢春无奈,只好扛起竹樱,当先赶路。
太阳刚刚升起,二人终于到了山顶,季逢春已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直接跪倒在地,竹樱也平平的摔了出去。石不逾大怒,一掌打在季逢春右脸上,骂道:“小心点!”季逢春有苦说不出,想捂脸也却觉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一女子从平台中央的茅草屋走出道:“你们回来了?其他人呢?”石不逾不理会他,反问道:“李芊儿呢?”那人道:“哦,小妹不在此处。”
此人正是司嘉晨。
石不逾道:“她去哪儿了?不是在这里等李清影吗?”司嘉晨道:“我不知道。她让我呆在这儿看好思隐。其他的没有和我说。”石不逾问道:“思隐呢?”司嘉晨道:“小月带着他玩呢,怎么了?”
石不逾叹口气,看着地上的竹樱,声音变得柔和道:“司姑娘,你能不能把竹姑娘抬到屋里休息?”司嘉晨道:“我可没这么大的力气。你都把她打伤了,何不自己把她抱上来。”
石不逾脱口而出道:“好!我抱就我抱。”快步上前,刚要伸手,却似乎遇到一堵无形的墙,手无论如何都无法半寸。双颊憋得通红,额上的汗珠不断渗下。
司嘉晨捂嘴咯咯直笑道:“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比李昶还好玩。”
这时,小月带着孩子从后面跑出来,看到竹樱,快步跑上前,奶声奶气的抱着她的头道:“姨!姨!”石不逾看李思隐的模样,脸上露出丝丝微笑。
却在此时,一个黑影从身前闪过,抱起孩子连着跃出,与众人相距一丈以上。
石不逾吃了一惊,忙道:“不要!”定睛一看,正是公孙玉。只见她满面怒容,狠狠地盯着石不逾。
石不逾惊呼:“公孙姑娘。”公孙玉道:“石不逾!你也是个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为什么对一个孩子下手!”石不逾脸上一红道:“我……我……”
司嘉晨看是公孙玉,笑着迎上来到:“公孙姐姐,好久不见。”公孙玉横剑胸前喝道:“退后!”司嘉晨不由得停下脚步道:“为什么?公孙姐姐,你怎么了?”公孙玉道:“我以为你跟了李公子后变成了个好人,没想到还是和李芊儿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司嘉晨有些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了?”石不逾神色已经恢复正常道:“公孙玉姑娘,你误会司姑娘了。他只是收到了李芊儿的一封信,说李清影要进京办大事,让她来这儿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她对于所有的事情浑然不知。”
公孙玉冷笑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石不逾你什么时候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石不逾苦笑一声,随即道:“公孙姑娘,我带走思隐不假。我只是要杀了李清影为西门掌门报仇!这些日子思隐在山上并未受到任何苦楚。我知道此事我做的卑鄙,我也不辩解。但大丈夫行得端做得正,绝不会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石不逾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惨叫,竹樱手中的断剑已经刺入了季逢春的咽喉。原来季逢春看双方交锋,向偷偷爬到公孙玉身边偷袭,不想竹樱随手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临死前嘴角还泛着阴谋得逞的微笑。
竹樱缓缓从地上爬起,拔出断剑道:“石不逾,你以为我中了你们藏在水中的迷香吗?”石不逾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竹樱道:“我和姐姐相处这么多年,她钉在石莲;脸上的金针,已经告诉我她在哪儿了。但她却不现身,这是为何?”
石不逾道:“你知道我会带你们上山?”竹樱道:“我不知道,但姐姐一定知道。”公孙玉道:“我将一枚解毒的金针偷偷藏在水缸里,夜半时分,本就昏暗,你们发现不了也是正常。当我得知是你送妹妹上山时,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虽然怀疑你的人品,但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感情。”
石不逾道:“你利用我?”公孙玉道:“你利用我对思隐的感情,我利用你对妹妹的感情。咱们彼此彼此。”
石不逾脸色倏然间变得十分狰狞,狠狠地道:“公孙玉!既然都来这儿了,不如就手下见真章吧。”
公孙玉微微一笑道:“我不会再上当了。妹妹受重伤不假,现在根本护不住思隐。我和你一战必然分心。你说你是个正直的人,这个便宜总不会占吧。”她故意把“正直”说的极重,一方面嘲讽,一方面也逼他不要动手。
司嘉晨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动手?”石不逾道:“司姑娘,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待会儿我自会送司姑娘回京。”然后又转向公孙玉道:“你不杀了我,你是没法下山的。”
公孙玉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清影会来救我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山下传来道:“你等不来他了。他昨晚被少林寺的十三个淳字辈高僧围攻,现在身受重伤。”正是李芊儿。
公孙玉脸色微微一变道:“你终于来了,这个调虎离山之计,你用的不错。”李芊儿道:“可惜啊!你虽然找到了孩子,但却带不走他,功亏一篑。现在是你死呢?还是你和孩子一起死?”
公孙玉道:“哦,这是何意?”李芊儿道:“很简单。要不你被他杀了,孩子活着,表哥找他报仇,我嫁给表哥。要不我把你杀了,反正表哥也不要我了,这个孩子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她说的“你被他杀了”包括他自尽,只是石不逾做了最后的冤大头。但他想着就是替西门父子报仇,多这么一遭冤案也无所谓,而且他也一定要找李清影报仇。
公孙玉道:“他连清影都对付不了,能对付得了你和他联手?”李芊儿咯咯笑道:“因为我也怀孕了,想来再过一两个月也不能何人动手了。这是清影的孩子,我可不能动了胎气。”
公孙玉被她气的有点想笑,这个聪明绝顶的女人,面对感情,为何如此的“痴”?既痴于李清影,也痴于李清影的感情,更痴于李清影的聪慧。道:“我如果不选呢?”
李芊儿道:“叶氏兄弟、刀九和那个东瀛女人都在我手里,我每刻钟都会杀一个人,你最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思考。”
公孙玉道:“他们就在屋后的地窖中吧。”李芊儿道:“没错!所以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救她们,没想到我竟然失策了。你竟然冷血至此。”
司嘉晨看双方针锋相对,走到李芊儿面前问道:“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芊儿右手食指猝然出手点中了她的“昏睡穴”,将他扶到一边躺在地上道:“小月,照顾夫人。”小月忙跑过来,将司嘉晨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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