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县西北凤凰山,朝雨寺。
禅房里两人对坐而弈,黑白分明,互相纠缠不休,安然手捻一子,沉思片刻,笑道:“徒儿怕是又要败了。”
对面坐的慈眉善目,面色温和:“角地不稳,急着抢占中腹,焉能不败?”
“师傅教训的是,急于求成,反而大败,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安然道。
“如今新县已经攻下,后面如何,还想请师父教诲。”安然天还没亮就赶至朝雨寺向师傅回报情况。
“你是如何想的?”玄峰问道。
安然略一沉吟,便道:“县城虽已攻克,但各方乡绅势力仍在,如要动了他们的利益,怕是还需要些周折;二是县城周边还有些落草势力需要协调,我早些时候便有了些布局,如果不出意外,到时可以让他们一起加入义军;三来州府不多日之后怕要来讨伐,到时还需应对,此三件乃当务之急。”
玄峰低头饮茶。
“我们现在队伍弱小,需要迅速壮大才能站稳脚跟,筹粮招兵迫在眉睫。”
玄峰开口道:“既然已经举了义旗,必要有旗号,旗号深入人心,才能一呼百应,各方义士纷纷来投,队伍才能不断壮大。现在群雄并起,还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安然,你时刻记了去,只有让天下老百姓生活得好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管你以后发展如何,善待百姓这四个字师父希望你牢记心中。”
“徒儿必会谨记在心!”安然恭敬道。
“老百姓的要求其实是最简单的,能吃饱穿暖就行,只要不逼得急了,谁会去造反?哎,乱世之中,还是老百姓最苦。”玄峰轻叹一声。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吃饱穿暖是简单的事,可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有多少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可能越是简单的事情越难办到。自古人心难测,有些人心是很容易满足的,每日粗茶淡饭,但求上有片瓦遮雨,下有立锥之地;有些人心欲壑难填,每天锦衣玉食,上有高屋大厦,下有封地万里,却还要横征暴敛。
这世上如何的不平等!
我就是要破了这不平等,还我朗朗乾坤!安然豪气万千,一晚基本没有合眼,仍然精神抖擞。
天才蒙蒙亮,李府之内李儒正在睡梦之中,这几天受了惊吓,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门房心里骂了一声,匆忙穿衣起身,问道:“是谁啊?”
门外应道:“王经承剿匪归来,探望李员外。”
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外人一脚踹开,一帮人已经蜂拥而入。
“你们是谁?”门房刚问,一把大刀早就架在脖子上,哪还敢言语。
进了正堂,为首之人大大咧咧地坐了,便道:“还烦人去叫了李员外来。”
一家丁慌忙之中跑到后院,禀报了去,睡梦中的李儒被请了出来。
李儒心里正气着,不知来者是谁,进了大堂,大吃一惊,慌忙道:“来人,快来人!”
堂上之人笑道:“李员外,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来者正是黄二龙。
“你们好大胆,竟然敢跑到城里作乱!”见到外院几十个兵马森严,口气软了下来。
“李员外,我们又来叨扰,几件事还要烦请李员外。”
老百姓当然还不知晓县城已经变了天,依旧过着平淡的生活,做营生的都早早开了门,县城里慢慢热闹了起来。
县城里有头有脸的都被请到了醉香楼,出面的是知县大人和李员外。
不少人都还不知道是唱哪一出,但面子还是要给的,该来的基本都来了。有些人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东西城门都暂时封闭,告示中也没有明确原因,守城的都是一些陌生面孔,街道上也多了一些手缠红巾的士兵巡逻。进城的和出城的只能暂时作罢,比较着急的商旅也只能在城门不远处静候消息。种种迹象表明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有些人便各处打听着,但是没有任何确切可靠的消息,一切都是猜测。
醉香楼内大厅共摆了八桌,有商贾大户,有乡绅名流,有江湖门派,还有县衙官吏。坐一桌的三三两两在窃窃私语,主桌的知县和李员外战战兢兢,脸色阴沉,如丧考妣。
醉香楼外有刀枪森严的士兵把守。
安然出场,站了高台,一脸笑容:“在下安然,就在昨晚带领一帮兄弟攻占了县城。”
此话一出,顿时下面议论声起,各种惊讶之声此起彼伏。
安然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看着,等着议论声慢慢小了下来。安然不紧不慢接着说道:”我以前有个职务,就是县衙的文书,在座的有些怕是老相识了。这些年朝廷腐败黑暗,搞得民不聊生,对此深恶痛绝,便举了义旗。在座各位,都是县里有头脸的大人物,今天把大家请来,有几件事和大家商量商量。”
“这些年跟着朝廷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十恶不赦的我们当然不会轻饶;其他的做了一些小小恶行的,如能幡然醒悟,从今和我们一起济世安民的,我们当然也会既往不咎,但若还是继续作恶,那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安然眼神冷峻,从众人脸上扫了去。众人大都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涛汹涌。这个鸿门宴!各自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如何,甚至有些人目露凶光,不过转瞬即逝。
“这些年县里老百姓的生活大家是清楚的,很多老百姓都揭不开锅,所以今天在这里让大家酬些钱粮,好救济一下百姓,也好让我们知晓大家的心迹,有粮的开仓放粮,有钱的捐些银两,这些我们都会记录在册,等以后日子好了,我们也会如数归还,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啊?”安然道。
台下一片安静。
“这些年收成不好,哪还有什么钱粮?”台下一人大声说道。
“哦,是张大员外,七弟拿了造册念来。”安然吩咐道。旁边的李江河手拿一本造册,念道:“张守成,清港乡良田六百余亩,粮仓存粮共二千五百余石,米铺4间,当铺2间,银楼1间,另:乙寅年三月,强买清港乡下屋村张志良田2亩,并打成重伤...”安然摇了摇手示意:“不知道张大员外这些记录可是属实?还需要继续念下去吗?”
张员外一身横肉,冷汗直流。
”不知道在座各位可还有意见?”安然喝道。
“我愿捐献白银一百两。”静默一阵,一个声音说道。
“一百两?陈老板好是大方,县里几乎所有的布行都由你经营,绫罗绸缎可是不少啊。”
“不,不,五百,不,一千两,外加...外加布料五百匹。”陈老板咬了咬牙。
“好,那就多谢陈老板,记录在案。”
有人起了头,后面陆续就有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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